紋面，在傳統的原住民習俗中，是驕傲與榮耀的象徵。只有最英勇的
男人、最賢淑能幹的女人才有資格紋面。所有接受紋面的人，在承受
榮耀前，得先承受紋面針針刺在臉上的痛苦，唯有挨過了疼痛，才能
彰顯這分榮耀的得來不易。
時至今日，審美觀改變，原住民紛紛離開山地部落到都市求職，沒有
人願在臉上紋面，那些碩果僅存的紋面英雄和英雌，成了現代人的「
國寶」，像活化石一般，讓人們緬懷「啊！那段美好的過去歲月呀～
」
新竹縣的國寶：五峰鄉花園部落108歲紋面老人林銀妹最近病逝了。
2006年5月，我曾到林銀妹家中探訪，之後又因採訪關係，曾與會見
面多次，知道這樣的消息，難掩遺憾和不捨。
林銀妹五代同堂，子孫上百人，每年過年子孫團聚一堂，至少坐滿四
桌，她愛吃甜食和野菜，99歲前還自己洗澡、吃飯，不計較、不挑食
是她長壽的秘訣，近年來因肝癌纏身，健康走下坡，2008年9月初因
腹膜炎住院，日前病逝家中。
我還記得，到她家採訪時，她身體硬朗的從家中開的雜貨店走出，一
手拿拐杖，一手將要給曾孫們的蘇打餅乾，偷偷「藏」進衣服裡，蹣
跚的走上樓梯到屋內。
一生都住在部落裡的她，顯少外出接觸他人，因此仍保有原始山地部
落的生活方式。重聽的她不會講國語，也聽不太懂國語，我請她的孫
媳婦幫忙翻譯，才勉強與她對得上話，但大多時候我們都僅是微笑、
點頭、比手畫腳，「笑容」成了我們溝通的最佳語言。
她不喜歡待在屋內，總愛搬張椅子坐到屋外。天冷了，我怕她受涼，
替她從屋內拿出厚外套為她穿上；彎下腰，替她穿上毛襪。她誇我懂
事，把「私藏」的曾孫們的蘇打餅乾，小心翼翼的包裝裡抽出4片請
我吃。
那天與她相處的點滴，我仍歷歷在目，如今卻已成過往。
國寶已經凋零。新聞媒體景氣不也如此？
過去媒體景氣時，資深記者是媒體單位的「國寶」，他們流血流汗、
奉獻青春，與媒體一起從平淡走向絢爛，是媒體最重視的重要資產。
時過境遷，媒體業不再賺錢，每個媒體單位都絞盡腦汁思考「怎樣才
能精簡人力和財力？怎樣才能花小錢、賺大錢？」於是裁撤、整併單
位成了最有效率的方法，而「年資高、薪水高、位階高」的三高媒體
人就成了優先檢討的箭靶。
電影海角七號中，飾演「茂伯」的演員在面臨無處可發揮專長、及可
能被踢出樂團時，心酸的說「像我們這種國寶，就要出去讓人欣賞。
不是放在家裡當神主牌！」「你們以為我心是鐵打的嗎？X！我國寶
耶！」
當「國寶」不再有戰場與舞台，甚至連「當神主牌」都不得時，有媒
體粗暴的以一封資遣信或E-mail告知資遣消息，也有不少媒體員工是
透過其他媒體報導，才知道「原來我要被fire了！」
國寶的心不是鐵打的。當媒體界的國寶面臨凋零時，請溫柔的、讓他
們以最優雅的身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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