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懷念淡水寧靜的夜。
有時看書看的晚了，便會到外頭呼吸一下帶有獨特河流味道的空氣，
順便沉澱一下思緒。

夜裡的公路在路燈照射下顯得很冷靜，非假日的午夜，
幾乎是看不到車子經過的，只有一次半夜的酒駕事故，
把大家從夢中驚醒，算是一個例外。
先是煞車聲，然後碰地巨響，一陣狗吠之後，
鄰居，救護車，警車，似乎來了很多種燈光。
大家圍在事故現場私語著，背景是引擎冒出的白煙......
我在陽台看著，像是看一部無聲的電影，
演員在場景中進出，移動，緩慢，無情，
自始至終不清楚肇事者傷勢如何，畢竟凌晨三點了，
又不能在陽台大聲問別人。〈他們一定會說你不會自己下來看。〉
我於是繼續點著煙看書，一响音聲漸遠，
我想鄰人又爬回床上作夢去了，四周又回復寧靜。

隔天，車子被吊走，電線桿凹了一塊。

夜裡印象深刻的還有垃圾車，會搖搖晃晃地把沿路的袋子吃掉，
吐出骨頭，我常聽見夜裡金屬碰撞聲，
感覺像是垃圾車的嘴巴在咀嚼著食物。

這些大抵是伴我夜讀的聲音。

有時書看的起勁時，會一直持續到河面泛起微光的五點。
這時會開門去確認一下清晨的味道，
順道看看河口那方向的做完確認後，便刷牙洗臉上床睡覺，睡到自然醒後，
再繼續看電視，聽音樂讀書。

在這時序是不重要的，幾點做什麼都是隨意的，
三餐也很馬虎，沒人叮嚀，也沒人催促，
有時醒來看到小寶坐在客廳會幫她做一份，
她一定也還沒吃，跑路的人不會有閒情逸致做早餐。
她一定餓壞了，雖是共同租屋，
不過她始終給我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會不會是我太霸道啊？〉

一次下起大雨，我越過馬路到堤下的臨時帳棚聽耳機看雨中的觀音山，
帳棚是釣客用來躲雨用的，我坐在棚下看著霧濛濛的清冷，
突然間很想跟人分享這一刻的心情，於是越過馬路上樓拉了小寶。
她有點訝異，但還是撐著傘跟我過去了。
我們跟釣客們安靜地看著前方，看著前方模糊的山綠，
不需要說話就覺得很舒服，像在看一場沒有劇情的電影。
我知道她心裡謝我找她出來感受這難得的，
被大雨包圍，可以真實面對自己的寧靜，
每個人都有故事嘛，她被家人通緝，心情應該不會好到哪去。
〈她被逼婚嗎？落跑新娘？都不是啦，反正我也沒問。〉

要說我真在過隱居生活倒也不是，有時友人約還是會進城的，
悠哉一點坐公車，去過夜生活則騎機車，
回來時通常已經是可以確認清晨味道的五六點。
車行大度路，關渡，一直到淡水鎮，這樣的路在那一年不知騎了幾次，
每次騎都會有一點悲傷的感覺，大度路很容易給人那樣的感覺，
太長了，長到有一點令人可恨，難怪飆車族會選這條路尬車。

記得一次也是清晨回家，河面的光影很討喜，
興起搬了桌椅到陽台吃早餐，一口咬下的同時，聽到樓上傳來幾聲扒搔，
然後一個巨大黑影從天而降，簡直是從我眼前直直落下，
碰的一聲，我連忙下探，阿，一隻大狼狗，正奄奄一息地看著我，
嘴角流出口沫。天啊，這狗該不會自殺吧？
我試著推理，姑且得出這狗想抓停在牆上的鳥，蹦跳過猛衝出陽台，
轉身要攀援住什麼，卻只有在屋簷抓了兩下，然後死的莫名其妙的結論。

它那最後一眼應該也不是看我的，是在找那隻害它摔下來的鳥。

我沒那種膽下樓讓它瞑目，只是快快結束我的早餐，
連桌椅都忘了收便上床睡覺了。
中午下樓狗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灘水漬，
形狀剛好是它早上躺的樣子。
安息ㄋ，狗兒，吃早餐也能遇到這種事，
我只能說我很幸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