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的感傷調性是因為畢業典禮本身,
不是因為誰要離去,或再也看不見誰。
就像告別式一樣,它本身是一種別,對那個既存時空的揮別,
同時宣告沒有衍展的可能,它,已被時間封凍。
在此時此刻,劃下一個fin。
機場,碼頭,車站,靈堂,或是禮堂,都是臨別一瞥的所在。
他不在「這」了,要去我不會在的「那」,
由是,我失去跟他一起呼吸相同空氣的可能性。
所以人在其間是很不舒服的,容易被特殊氣氛催淚。
我想起當年這班畢業生初進教室的樣子,
他們是小小的,不管個頭還是心智,都是小小的,
先上台自我介紹,在黑板上寫下名字。
沒有多大驚喜與不適,他們彼此早已認識多年,
唯一狀況外的是我。
然後上課,三年。
然後他們上高中,換了一間教室,一個導師,又過了三年。
我常想那三年,很努力地想想起那三年的片段,
不過大都只留下零星的殘影,
某個發怒的時刻,某個哄堂大笑,
或某個緊張的對峙,〈抓作弊〉
我們一起有的是這堆雜亂無序的集錦式的影翳,
雜亂到將來可能對不上一塊的,湊不成什麼拼圖的地步,
且渺遠到幾乎失焦了。
我之於他們,他們之於我,
彼此在記憶之海中丟擲而下的,
是沉如隕石的結晶還是輕如鴻毛的鱗餘?
這些都過去了,我昨天見到她們著一襲水藍,臉上一分依依,
他們則一褂沉潛,一派男孩子的矜執,一起站在台上,
我是在緬想過去那個我心中的影子,
想把它們對到一塊兒,想把記憶中的拼圖片全部更新,
悉數替代─他們這番是一去人海兩茫茫了。
永遠的模範生─儀說了一段感性道白,
除去其政治正確〈華文的部份〉,俱是發自肺腑之言,
是真的有這與此地,此人事物的一段割捨不去的感情,
悼念了場物之餘,也向這冉冉的六年,屬於自己青春歲代的記憶,
作最後一次巡禮,光陰啊,逝水,往事啊,塵灰。
我們像蹲踞在一蓬無頭的馬車中,等著被帶往冥冥的孩子,
互相照會的那一剎那,是在命運的帷幔抖落的瞬間,
也是那還沒被緣份捉弄的片刻.......
記住,
要‧好‧好‧記‧住‧對‧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