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手聯「彈」         

一、兄弟情深

歲暮年終的大掃除，總是一件累癱人的大負擔。今年的除舊佈新工作，順利地移交給就讀中學的兩個兒子。早些年，父母在大掃除的時候，兄弟倆守候一旁，是待命、聽使喚，打雜、跑腿。近些年，兄弟倆陸續分攤，低矮不至於構成危險處的清潔工作。這兩年開始，爸爸仔細指導兄弟倆，凌空高處的冷氣機、氣窗、車棚頂、頂樓陽台欄杆的清潔安全守則。從耳濡目染的觀摩、實習，到實戰演練。兄弟倆隨著年齡和身高、體力的逐年成長，總算可以獨當一面了。

擦窗戶的時候，面對面，有四隻手在玻璃板的舞台上，優雅地大跳華爾茲。掃地、拖地、打蠟的時候，一前一後或一左一右地，有四隻手在地板的上方，「氣貫寰宇」地拿大毛筆寫大字。搬動家具時，像兩隻螞蟻搬餅乾屑一般，有四隻手抓著物品的四個角落，一起用力、一起上下起落定位。四隻手也抓著抹布，在室內所有木質地板、床板、桌椅上「掃街」巡禮。垃圾分類整理、資源回收時，也是四隻手一上一下、一進一出的，像魔術師變把戲一般，在箱上舞動，把垃圾、雜物變不見。兄弟倆有說有笑地，一台舊舊小小的手提音響，隨著兄弟倆的工作空間挪移。周杰倫、蔡依琳、張惠妹、孫燕姿、王心凌、王力宏、陶喆、李聖傑……等歌手的悠揚、動聽旋律，陸續在室內外洋溢一遍之後，大功也告成了。

兄弟倆，一肖龍，一肖虎，號稱「龍虎兄弟」。除了學校裡，他們是同校差兩級的學長弟關係之外。課餘所有才藝班的上課，他們都是同進同出的同班同學。從幼稚園時的塗鴉、律動班，低年級時的鋼琴、溜班班，中年級時的書法、游泳班，高年級的寫作班、跆拳班，不管是靜態或動態的才藝學習。課後，悠遊玩耍於「十八般武藝」之時，他們始終常相左右。

兄弟共用的房間，是他們合作企業的「堡壘」。擺放著的，都是一起成長過的「歷史」：小學階段是樂高玩具、機器人、漫畫。中學階段添加了組合模型、鋼彈、CD、運動明星海報。課外書也從【三隻小豬】、【小小牛頓】、【神探科南】、【三國演義】、【倚天屠龍記】、【文化苦旅】、到【天下】、【遠見】、【商業周刊】。兄弟倆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午夜過後，父母三催四請，話匣子還未必打得住。兄弟倆向來沆瀣一氣，步伐一致，背著父母，隱藏了多少不可告父母的秘密，向來讓做父母的我們高深莫測。狂飆慘綠的國中時期，通常是當著兄弟倆的面一起「改過」訓誡，至於事後的「遷善」狀況如何，就必須各個擊破，暗中迂迴地透過其中的一個，以了解另外一個……

小時後，鋼琴老師為他們挑選了許多「四手聯彈」的曲目。從此，每一回的鋼琴演奏或比賽，兄弟倆人總是一起打氣、一起練習，一起壯膽深呼吸、一起上台下台，一起並肩作戰。從此，奠定兄弟倆「四手聯彈」的合作基調。

「分擔的痛苦，痛苦減半；分享的快樂，快樂加倍。」哪一天，哥哥外出讀大學，弟弟獨守「堡壘」之時，恐怕一大段時間內，會有孤寂感。所幸現在簡訊便捷，闊離兩地的兄弟，思念對方時，拿著手機，想必他們也是「四指聯彈」。

二、妯娌投緣

廚房，是我和小嬸聯手做家事的地方。同是上班族，白天的早、午餐各自理。晚餐準備時間，就是我們妯娌的「四手聯『彈』」時間。

由於晚餐之後，大都是學齡兒童的補習時段。六點前後一定要準時開飯，不然，學童會來不及共進晚餐，而倉促走人。我和小嬸的下班時間沒有固定。但是傍晚五點多左右，伴隨二樓廚房的大燈亮起之後，抽油煙機單調刺耳的隆隆聲，隨即開唱。任何一個主婦早回到家，都會以最快捷的時間，進入廚房就位。首先是洗米煮飯，其後是魚、肉、排骨解凍，熬湯、煎魚、主菜紅燒。不消多久，另一位稍晚歸的主婦，立即下場支援。挑菜、洗菜、切菜、配菜，每天都有四隻手，一起在料理台上共舞。先到家的那位主婦，就是當天的「主廚」。慢回到家的主婦，就是周旋在身邊，輔佐料理的「大副」。

每一次，在「鍋鏟與魚肉菜餚齊飛，洗菜水共羹湯一色」之際，妯娌總是「四手聯『彈』」。魚快煎熟之前，薑絲、蔥花已在砧板上待命。沙拉油、醬油、米酒、醋、胡椒、甜辣醬、金桔醬……隨菜餚調配的需要，隨手遞上。菜餚快起鍋時，隨即有盤子遞過來。菜餚一起鍋，立即有人接手，把裝了菜餚的盤子端上餐桌。味噌湯快沸騰時，隨即有人開冰箱、找出味噌，並且調開味噌、給羹湯調味。五菜一湯的梅花餐準備就緒，主廚在清洗炒菜鍋之時，大副已擺放好餐桌上的食品、食具，並且添好米飯，吆喝一家大小開飯。飯後的收拾整理，妯娌也是「四手聯『彈』」。油膩的餐具清洗，大副會主動接手。主廚則幫忙清理餐桌，擦桌子、擦抽油煙機、擦流理台，並且切水果、泡茶。妯娌的「四手聯『彈』」，天天行禮如儀。

晚餐前後，是我們妯娌聯手做家事的「四手聯『彈』」時間之外。也是我和小嬸交換一天情報的時間。常常忙得來不及看報紙，傍晚在廚房料理時，可以彼此補給，播報當天新聞。從政治的貪贓枉法、社會上的重大案件、到文化中心藝文活動，應有盡有。許許多多不同領域的資訊，常常從彼此不同職場的工作中獲得。此外，最近閱讀了什麼好書，聽了哪些發人深省的演講內容，收看了哪些好影片的感人情節，吃了哪些美食餐廳的獨到料理，哪家美髮院的師傅技術一流，哪位小妹洗頭髮認真，哪間商家的價位合理實在……有形無形的資源，一直都在分享、互通著。

週末假日，妯娌也「四手聯『彈』」，一起上市場採買。一起購買彼此想吃的食材，一起選購當季盛產的新鮮美味水果，一起設計下週的食譜，一起實驗餐廳吃到的美食料理……。也一起逛街，上百貨公司，買零嘴、試新衣、新鞋，彼此也總是彼此的最佳參謀。

是生肖屬豬「知足和樂」的我、與生肖屬羊「溫柔和善」的小嬸，豬羊一家親，天生一對。或是同受高等教育的我們，都明理懂事、惜緣惜福。結緣十幾年來，妯娌「四手聯『彈』」的一路扶持、一起成長。連口角、齟齬都未曾發生。甚至已開始籌劃，集結先生的其他四位姊妹，一起興建家族的安養中心，六對兄

弟姊妹，老來相互照料。我家沒有婆媳、姑嫂糾紛，更沒有妯娌戰爭。

三、牽手一生

暑假一到，以一個月為年度旅遊單位的自助旅行，向來是我們一家四口小家庭的重頭大戲。美東、美西、加拿大、歐洲、澳洲、南非、印度、日韓、東南亞……繞著地球跑：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東西，玩好玩的器材、吃推薦的當地美食。山之崖、水之湄，從高山到沙漠、冰河到湖泊、古文明遺跡到摩登大都會，國道、州道、省道、市道，到快速道路、鄉間小路。一個月之內，總是可以九成九以上的如期完成旅遊計劃。常常搞不清楚，是老公厲害，還是老婆厲害？單槍匹馬的租一台汽車，可以縱橫五大洲、笑傲地球。每一回，老公兩手握著汽車方向盤，兩眼正視前方。一旁的我，兩手捧著公路地圖，沿途指揮上下交流道或向左走、向右走。這是我們夫妻倆最快活、逍遙的「四手聯『彈』」時間。

舉凡書店、圖書館的旅遊書、報刊的旅遊報導、或相關旅遊網站所極力推薦的「一生必遊」，幾乎都被我們一網打盡。我們有半年的資訊網羅期。其後，有兩個月的行程規劃期。再來一個月的租車預約、旅館預定、機票、門票、船票預購。有一回，在黃石國家公園園區內。有一個晚上，沒預定到旅館。當天晚上，吃完美西道地的炭烤牛排大餐，園區游泳池也戲完水，在旅遊中心看完雜誌、看完電視、喝完咖啡、點心，我們才上「車」睡覺。第二天，當時還是小學生的弟弟說，他一夜沒睡好。因為，他一直擔心國家公園內神出鬼沒的熊，會從沒搖緊的車窗，把手伸進車內來，襲擊我們。曾經，我們也有一週美南的佛羅里達迪士尼樂園的旅遊活動，一直希望能住進園區內的旅館，可惜距離出發前三個月預定，就額滿備位。不過也由於旅館在園外，天天都可以見識到泱泱大國，如何在活動結束的一時間，同時疏散數萬人次的觀光客。每當人潮大批湧出園區之時，夫妻倆總是兩手交握，拉著小孩，以免被人潮衝散。

鹽湖城是摩門教的全球總據點。夏天的鹽湖城，簡直是美西少見的花園城市。摩門教徒們，精心澆灌市區內栽種的奇花異卉，一如他們對摩門教的忠誠。摩門教的教義特別重視家庭倫理，讓從小受儒家文化薰陶的炎黃子孫我們，有回家的感覺。教會拜訪時，櫃檯義工問聽楚了我們的熟悉語言與所從來處之後，便有一位來自中台灣，目前在鹽湖城研習的年輕女教徒出現，操的是地球那一端我們共用的家鄉話，親切地為我們這幾位不速之客，做深入的導覽。鹽湖城瀏覽一週，感受到宗教力量的驚人。芝加哥一直也是旅遊團所罕至的景點，因為它在美北東，是全美第二大成。所以，也是我們自助旅行的一站。開車巡禮、沿街踱步、也坐電車。蟑螂大廈、玉蜀黍大樓、密西根湖畔科博館、美術館、歌劇院……夫妻倆總是兩手交握，帶著小孩，一程走過一程。沿路，握著旅遊資料的夫妻，也是孩子一路的嚮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