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堅信，天空中所有的星星必定指向宇宙間最明亮，最聖潔的那顆星。而這顆星，就像父親最後所留下的那滴眼淚般的耀眼璀璨，永遠深植在我的心底。

   今年暑假，趁空檔帶女兒去欣賞了一場舞台劇，這場舞台劇，其實是專為小小朋友而設計的，劇中主角都是孩子們耳熟能詳的布偶娃娃，諸如巧虎、兔子琪琪、小羊玲玲，還有身受小朋友喜歡的鸚鵡桃樂比……等，雖說這只是一場小朋友的舞台劇，但門票，卻得在兩個月前預定才行，且表演地點距離我們溫暖的窩也有五十公里之遙。但是，我卻能如飲冷水般的甘之如飴，只因我看到了女兒眼神中的那種企盼與滿足，就只是因為這一眼，所有的重負在那一瞬間都能變的很輕。因為我相信，現在的我正走著父親當年走過的路，我相信在二十年的那一個夜裡，我的父親，不過也只是企盼我給他一個像他的孫女現在給我的眼神一樣。雖然他們爺女倆從來不曾謀面。

父親是一個勤勞的工人，朝六晚十的生活對他來說似乎已成常態，所以我們這些小孩子們經常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與他在家裡湊巧不期而遇，我們之間似乎就像是兩條永遠沒有垂直的線絡般的生活在這個世界。每天，他辛勤工作養家，而我們則是認真讀書、認真遊戲，然後認真長大。直到有一天，我「認真」的在聯絡簿上寫下月考考了第一名，希望能跟父親去看舞台劇，而我的父親，除了在聯絡簿家長簽名欄上寫了一個疲憊的「楊」字之外，他還根據我的小小要求回應了幾個字：找一天空閒，不加班，帶你去看戲。

於是，我天天期盼父親不加班的日子，但日子除了漸漸空虛以外，我跟父親之間的平行線，似乎仍沒有交集。直到舞台劇即將下檔的那一晚，我枯坐在劇院門前，看著過往行人來來去去，淚腺已然崩潰……。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我的面前，而我，也因他而破涕為笑。

然而，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這場舞台劇不但是我跟父親共同欣賞的第一部，它竟也是我們父子今生所能共同欣賞的最後一部舞台劇。就在短暫的十六年之後，當父親重病在床，魂魄彌留之際，我流著眼淚，拉著父親冰冷的的手跟他說：「父親，你要記得我的樣子。下輩子，一定要來當我的小孩，我還要跟你一起去看很多戲！」

   父親走的時候，兩滴眼淚正好從他的眼角輕輕滑落。我知道，重承諾的他一定是答應了我的要求……

巧虎的舞台劇散場了，我抱著女兒，偕妻離開表演場，看著有著父親般濃眉大眼的女兒滿足的笑，眼眶中隱隱還泛著些些的淚光，我的心底突然滿是歡喜與微笑。因為我知道，跟父親定的約，他一定已經做到。

《本文刊載於國語日報、台灣新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