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愛吃醋的失業爸爸

陳淑貞把車開到前夫家門口，暫停下來。

「你自己進去吧！」

「媽咪，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到爸爸家。」

看到嘉維像個小女生一樣扭捏求情，陳淑貞不由得一肚子氣，冷聲問道：「要我數一二三嗎？」

一聽到媽咪嚴厲的口氣，嘉維知道，如果不聽話，結果還是會被「無情」的趕下車，只好一臉委屈加上不情願的問：「那你幾點來接我？」

「不知道。應該是吃過晚餐以後……。反正你爸也不可能送你回家，我再打電話給你。到爸爸家別亂說話也別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

陳淑貞離婚前就是個黑臉媽媽，嘉維也習慣逆來順受。他早就知道只要乖乖聽大人的命令就沒事了，但不知怎麼地，一想到被媽咪強迫做他不喜歡的事，嘉維的胸口就感到悶悶的。這種情形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你下車吧！媽咪要看著你進門才行。」

「再……見……」嘉維有氣無力的走下車。

陳淑貞看著兒子彎腰駝背像小老頭的背影，心裡有點不捨。目送他按門鈴後沒多久，林罔市就前來應門，她不想和對方碰面，馬上驅車離開。

「嘉維，你自己來的嗎？」

「不是。」嘉維搖搖頭，不開心的說：「是媽咪送我來的。」

「那她人呢？」

「開車走了。」

林罔市東張西望的探頭，已不見人車蹤影。一邊領著嘉維進屋，免不了又當著孫子面前數落起離婚的媳婦。

「你媽工作真有這麼忙？星期天還把你往這裡送……」

「不知道。」

「嘉維，你告訴阿嬤，你媽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不知道。」

「奇怪了，你這孩子怎麼一問三不知！你要把你媽看緊，不然她早晚跟別的男人跑掉，到時候你就可憐了！」

「才不會哩！」嘉維聲音小小的頂回去。

「阿嬤不會騙你啦！萬一你媽說要替你找新爸爸，你可別傻傻的答應，一定要跟她說不要！你姓黃，是我們黃家子孫，不能喊別人爸爸，知不知道？」

嘉維撇過臉，不愛聽阿嬤在背後說媽咪壞話。可是阿嬤每次一開始罵媽咪，就像失火的房子一發不可收拾。

「看你這麼瘦，就知道你媽一定沒有準時讓你吃飯……」

「有……啦！」

「有？騙肖仔（閩南語，瞎說）！那你怎麼還瘦到前胸貼後背？你媽每次都拿工作當藉口，現在又把你當人球踢來爸爸這裡，我看她一定是有男人了。你老實告訴阿嬤，我說的對不對？反正你媽人不在這裡，免驚啦！阿嬤知道你媽兇巴巴的，所以你很怕她。不用怕！有阿嬤給你當靠山，你姓黃又不姓陳，怕你媽做啥？」

聽到阿嬤又重申一次自己是黃家子孫，讓嘉維越聽越不是滋味。

「那我為什麼跟媽媽住，而不是爸爸在養我？」

「嗄？這個……，這個……，那是因為你媽堅持把你帶走。她是不是現在後悔，才教你這麼問的？」林罔市瞬間惱羞成怒，一臉不悅。

嘉維搖搖頭。算了，他不想再多問，真正原因媽咪已經告訴過他一百多遍。而且就算他跟阿嬤解釋是自己的意思，但她永遠都只會怪到媽咪頭上。

媽咪也一樣，只要一說起阿嬤和爸爸兩人，就沒啥好話。

「你知道阿嬤重男輕女，但為什麼不要你？是因為你爸失業連自己都養不活，她當然也不敢堅持叫你住在那個家。一想到你爸這麼不負責任，我只有三個字送給他──很丟臉！」

為什麼大人要互相攻擊和批評？一邊是媽咪，另一邊是阿嬤，他真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才好。

再說阿嬤也不是真的對他不好，每次嘉維回來這裡，她都把他當成吃不飽飯的遊民，拚命拿食物餵他。

「嘉維，阿嬤不知道你今天要回來，電鍋裡有蒸好的『麵龜』（閩南語，拜拜用的供品）……，我去拿來給你吃。」

「我不想吃。」

「為什麼不吃？這是阿嬤的愛心，而且拜過土地公公有神明加持，你吃了才會平安健康，也更會念書。阿嬤看你跟著你媽生活一定是有一餐沒一餐，才會像竹竿瘦巴巴的。阿嬤看了很捨不得，我去拿過來，你一定要吃哦！」

誰想吃這種東西！嘉維苦惱的盯著從阿嬤手上接過來已經冷掉的麵龜。就算拒絕一萬遍，阿嬤還是會硬塞給他。

不過自從爸媽離婚以後，他已經習慣逆來順受，乖乖照大人的話去做準沒錯。就算不想吃，但咬下第一口麵龜的樂趣，還是可以猜一猜裡面包的是紅豆泥或白豆沙餡。但不管包什麼料，嘉維勉強吃幾口就放棄，決定去看爸爸在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