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與《西江月》 張正男

《2010-2通訊》蓬丹同學《讀史小記》說「滾滾長江東逝水」一詞為楊慎的《臨江仙》，有同學即指出是《三國演義》卷首的《西江月》。現在簡單說說《臨江仙》與《西江月》這兩個詞牌（曲調）。

《臨江仙》是曲調名；據宋代人所編《花庵詞選》說，最早《臨江仙》詞是歌詠水仙花的。

只是這個詞牌所配的歌詞，「字數」「句數」頗有不同；就字數而言，有54、56、58、59、60、62字六種；就句數而言，有8、10、12句三種；至於每句字數，可分為7677×2、76745×2、767433×2、66755×2、66755＋76745五種；鄉同的是：都是雙調、仄起、三平韻。

《臨江仙》詞現存最早是和凝的：「海棠香老春江晚，小樓霧谷空濛；翠鬟初出繡簾中，麝煙鸞佩惹蘋風。碾玉釵搖鸂鶒戰，雪肌雲鬢將融；含情遙指碧波東，越王台殿蓼花紅」，可是唐、宋、元人無照此填者。

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跟賀鑄的：「巧剪合歡羅勝子，釵頭春意翩翩；豔歌淺笑拜嫣然，願郎宜此酒，行樂駐華年。未至文園多病客，幽襟淒斷堪憐；舊遊夢掛碧雲天，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相同，

據賀鑄詞填作的還有歐陽修：「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生。燕子飛來窺畫棟，玉鉤垂下簾旌；涼波不動簟紋平，水精雙枕，傍有墮釵橫。」

蘇軾：「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李清照：「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都是名家。

《西江月》也是曲調名，調名源於李白《蘇台覽古》詩：「舊苑荒台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裏人。」這裡「西江」指的是長江。

今可見最早的是歐陽炯的「月映長江秋水，分明冷浸星河；淺沙汀上白雲多，雪散幾叢蘆葦。扁舟倒映寒潭裏，煙光遠罩輕波；笛聲何處響漁歌，兩岸蘋香暗起。」

雙調4句隔句韻，「水」字起仄韻協「葦、裏、起」，「河」字起平韻協「多、波、歌」，每句字數為6676＋7676，共五十一字，這種頭尾兩句仄聲韻，中間兩句平聲韻的格律很少見。

歐陽炯另一首少一個字是：「水上鴛鴦比翼，巧將繡作羅衣；鏡中重畫遠山眉，春睡起來無力。細雀穩簪雲髻，含羞時想佳期；臉邊紅艷對花枝，猶占鳳樓春色。」每句字數為6676×2，共五十字，全篇同韻卻平仄韻混押，限制更嚴苛；

蘇軾就據此填了「點點樓頭細雨，重重江外平湖；當年戲馬會東徐，今日淒涼南浦。莫恨黃花未吐，且教紅粉相扶；酒闌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間今古。」（ㄩ、ㄨ詞韻相協），這樣嚴苛的條件頗難，所以後人都以柳永的為準；

柳永的《西江月》是：「鳳額繡簾高捲，獸鐶朱戶頻搖；兩竿紅日上花梢，春睡懨懨難覺。好夢枉隨飛絮，閒愁濃勝香醪；不成雨暮與雲朝，又是韶光過了。」保留平仄韻混押，放寬了第一句起韻的條件，只要仄聲就好，每句字數還是6676×2共五十字。

因為柳永不但會填詞，還能作曲，所以我們可以相信他放寬限制改編的《西江月》一定也能夠唱得順口。

《西江月》詞雖然難填，還是有人作。

蘇軾另有一首是：「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琖淒然北望。」

辛棄疾(遣興)寫得很輕鬆活潑「醉裡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工夫？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朱敦儒的詞卻發人深省「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必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司馬光卻用來歌詠佳人「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

這次介少《臨江仙》與《西江月》就談到這裡，同學們肯翻翻書、上上網、查查資料是好事；尤其已退的，吟吟詩、讀讀詞（應是「唱唱詞」，可惜我也不會唱）、念念文章，都是頤養天年的賞心樂事。

楊仲平同學曾有「羅貫中為何要套用他人作品，易名且置於卷首？似有抄襲之嫌。」的疑竇，

我卻查到：羅貫中大約1320至1400年間在世，而楊慎生卒為1488至1559年，也就是說羅貫中死了80多年楊慎才出生；

那麼羅貫中可能「盜」用楊慎的作品嗎？大家研究研究吧！下期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