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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30 23:02:10瀏覽1709|回應0|推薦11 | |
三、 新導師知道我前一個學期,在原來班級考了第一名,便問我考了幾分,我講出分數,沒有掌聲,卻也沒有噓聲,只有嘩的驚訝聲,那一聲,配合著台下一雙雙眼神, 其實與噓聲差不多。 那時候,所有班級的考卷都相同,這分數真的對他們來說太差了,但在那樣混亂的班級裡,對我而言已經很難了。 而我,就像一條淡水魚,掉到一個莫名的大海裡,身旁游的魚,都好快、好陌生。我從一個很鬆的班級,來到一個很嚴的班級,這太鬆的感覺很不好,但這太嚴的感覺更不好。 我們老師,數學考試分數只要低於八十分,少十分打一下,因為他覺得數學很重要, 我只有五十幾分,要打三下,那是超級酷刑,老師用接力棒打手的背面,我被打了一下後,痛的不得了,手都不敢再伸出去。最後再伸出去時,手已經有點發抖。 我回到座位,抽噎地哭,隔座的女生,遞給我一張衛生紙。其他轉來的四個同學更慘,被打的更多,那一打也把其他四個同學打入了地獄裡,因為他們對數學的恐懼感更大,之後他們常常是在一群鴨蛋的上頭徘徊。 那時候,在台下的我,擦乾了眼淚,模糊中看著考卷,我帶著考卷去找老師,指著某一題問為什麼錯,我的意思是我錯了沒關係,但是我想知道哪裡錯,但是老師誤會我的意思,以為我要來爭論那一題沒有錯,老師因而生氣了,連續打了我四下,比剛剛的幾下重,我又抽噎地哭了。 原本的教室外,有棵參天的老榕樹,有時我會回到那裡,在光隙中細看它倉勁的樹幹,及在藍天背景裡的孤單,有時則細聽另一個也跑回來的同學,在短暫的下課時間裡,所訴說的孤單。 我坐在教室裡,聽著老師講課,這黑板上的字,究竟在說些什麼?跟上一個學期我學的,有什麼關係?我都連不起來,或者說上學期學些什麼,我根本不知道。 但是,我還是認真地看著老師聽,我知道我在地獄裡,但我真的很想爬出去,我知道被打很痛,但是我知道一定可以走過去,如果我因為錯過一個學期的課而流淚,那麼我還會再多錯過一個學期的課,我的步履雖小,但是慢慢地走,我想可以走過這艱難的考驗。 那樣的畫面,如果從講台上看下去,應該是很感人。我的其它功課,慢慢恢復,只有數學,因著一點恐懼感,每次在計算時,都會算錯,而且是原來對的,我自己沒有信心, 又把它改錯。 跟我一起轉來的一個同學,是鎮上一家餐館老闆的兒子,他的父母非常寵愛他,看到小孩回家常常哭,於是找上校長抗議,甚至會派人到教室外面監看,對體罰敢做這樣的抗議,在那個年代,也是絕無僅有的,我們的老師,後來也決定轉到高雄市教書。 我們的老師平時很嚴格,但是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堂課,露出了很慈祥的一面,他眼睛看著我附近說:「你可以站起來嗎?老師有話要特別對你說。」 那時候,我的後面坐著我們班上第一名的女生,所以所有人都往她那邊看,我們都以為老師在叫她,沒想到老師卻澄清是要跟我說話,我怔怔地出神,所有人的目光轉而投射到我身上,待我回神回來,趕緊倉皇地站起來。 老師說,他希望我可以繼續努力,他覺得我會有很光明的前途。 久久,尷尬漸漸爬上了我的臉和不知道放哪裡的手,只好在桌上逗來逗去。撕破這一片尷尬的是同學的掌聲, 這是最後老師要同學伸出手的。 老師這突然而來的言語,抹去所有同學對我異樣的眼光,揮去了不起眼角落裡的孤單,將我推進一個金光閃閃的舞台。 我原來的班級,太鬆了,像個黑社會,但是有道義。這個班級,太嚴了,像個商場, 人變得有點功利,計較榮譽。這突然而來的榮譽,讓許多同學羨慕,讓很多人想親近我, 也讓我在這麼小的時候,就體會到人世間的冷暖。 我把這件事跟爸爸講,隔了幾天,爸爸便騎著摩托車,載著我到校長室。他透過了里長,找到了這門路,我爸爸不會說國語,那個校長不會講台語,所以透過校長的女兒翻譯。 我爸爸說,那個老師對我很好,希望學校能夠留下他,校長說,她的女兒會來這個班級教課,六上的時候,他的女兒真的變成我們的老師。 〈續讀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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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