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聽到彩婷的消息，是去年暑假離職前，我特地詢問畢業回校的三班學生，那時我已搬家、找好新工作，剩沒幾天就要離職，可是，心底卻割捨不下一路伴隨著我三年的學生，308、普三乙、303、汽三甲，當然，還有因為不同原因轉學、休學的永昇、逸丞、羽晴，以及彩婷！

        前年十二月，剛過完聖誕節，上課時便聽見學生們告訴我這驚人的消息！說彩婷在騎車回家的路上，不幸遭到酒醉駕車的違規者撞傷，陷入昏迷！後來儘管有了意識，但卻無法言語、不能行動，接著還有一連串官司、賠償問題，明明對方是酒醉駕車，責任明顯，結果竟雙手一擺，以近乎賴皮的方式告訴彩婷的媽媽說「就是沒錢賠，不然把我抓去關好了」，我大概也可以想像得到，被關出來他一定又會說「已經被關了，付出代價了，得到懲罰了，為什麼還要賠錢」之類的狗屁話！可是，能怎麼辦呢？

        我始終很難理解，對方說自己經濟不好，都已經那麼窮了，為什麼還有錢買酒買醉？不！應該說為什麼還要浪費錢在買酒買醉上？窮，不是更應該要努力工作賺錢、減少額外支出嗎？為什麼要收拾殘局的時候才想到自己的窮？

        後來我離開致用高中、離開大甲，回到臺中，這群學生畢業各自分飛，更沒有機會獲知他們的近況，因此，當我突然從報紙上、網路上看見彩婷的消息，我內心的衝擊是很大的。新聞上說，彩婷奇蹟式地甦醒，動過幾次腦部手術的她智力退化，不太有以前的記憶，也不認得以前的同學，但媽媽堅持希望彩婷完成高中學業，所以每天推著輪椅陪彩婷上學、上課、放學！

        我忽然想起過去那漫長直通到五樓的樓梯，高一的時候，迥異於108、普一乙、汽一甲跟我之間的熱絡，我和她們103班相處得並不好，我討厭她們上課毫無反應、她們討厭我標準嚴苛，每次要去她們班上課，總覺得樓梯沉重且漫長，走在校園，即使迎面碰著也彼此不會招呼，師生關係如此惡劣！直到高二秋旅結束，慢慢地才感受到她們的可愛！

        《論語．述而》記「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只要是有疑問的、有心學習的、有意願來找我的學生，我大概都不會回絕，甚至感激他們對我的信任！我記得，彩婷總愛跟她的幾個死黨躲在五樓陽臺，等我氣喘吁吁上樓之後突然衝出來嚇我；我記得，不過是出車禍前幾天，她來找我，拍胸脯保證正在吵架的她們班，一定會和好，請我不必擔心；可是，後來我爬上五樓，卻再也沒人嚇我了；直到她們畢業，同學們吵架的原因早已被淡忘，卻再也沒有機會當面跟彩婷和好了！我們，為什麼總要因為愛面子等無聊的理由，讓自己錯過這麼多？如果早知道會如此，為什麼還要因為瑣事吵架？為什麼我們要嘔氣一年？

        轉學到大明高中前特地帶爸爸來找我的永昇、被我揪著衣領制止他打人的逸丞、已經結婚拿著超音波給我看的羽晴，還有積極復健、甦醒重回校園的彩婷，也許老師和你們沒有機會再見面，但祝福你們，在各自的人生旅程裡平安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