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繒玄應 詩經《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翌日清晨,薄薄的陽光從細縫中透進來,睡了一覺好眠,繒翬翟睜開眼睛,起身掃視周圍,月藏鋒人已不在洞內。 繒翬翟瞧見自己身上蓋的是月藏鋒的外袍,才了解昨夜的溫暖從何而來,她趕忙起來,扭到的腳已經不那麼痛了,她走到外頭去環顧左右,始終沒看到月藏鋒的身影。 繒翬翟決定守在洞口等月藏鋒回來,她相信月藏鋒決不會對自己不告而別,果不出她所料,沒多久,便見著熟悉的溫俊男子懷中揣著幾顆圓型的物體,朝她露出笑容走來。 「翬翟,妳醒了。」 「嗯,月藏鋒,你是去哪裡了?」 「喔,這嘛~吾想,昨晚我們兩人都沒進食,總是要吃點東西,才有元氣趕路回去,喏、妳看,吾在臨近山林,找到了可食用的果子,數量不多,但勉強可讓妳我先填一下肚子,恢復些精神體力。」 霎時,繒翬翟因感動而說不出話來,昨日一連串的際遇,一幕幕浮現在腦海內,從與月藏鋒在映紅園的初相識、到逃命、乃至洞穴內的一切,點滴叩響在她心尖上,慢慢的滲透到深處去。 月藏鋒見她抿著嘴不答話,擔心的問道:「翬翟,妳無恙否?」 「沒啦,我只是...只是太高興了,餓了一個晚上,終於有東西可吃了,月藏鋒,多謝你此次的照顧,還有、你的衣服。」 「呵,深夜時,吾聽見妳冷到打哆嗦,於是將外衣拿給妳蓋,小事一樁,妳毋須掛懷。」 「可是你、這樣也會著涼。」 「無妨,吾乃習武之人,洞內的寒氣吾還承受的住,還有,吾總不能讓妳身染風寒回去見辟兵大人。」 「你識得吾父親。」 「同是在朝為官,自是識得。」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嗯~那就好辦了,如此一來,父親那邊,吾就不用費一番唇舌解釋了。」 「呵,快吃吧,吃完吾送妳回去。」 「嗯。」 不安的氣氛籠罩在辟兵府,繒翬翟徹夜未歸的事情已是全辟兵府人盡皆知,繒玄應著急的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不停的歎氣再歎氣,深怕大女兒翬翟就此一去不回。 他整頓好裝束,準備帶門人去找繒翬翟,才跨過大廳門檻,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大喊著:「大人、大人吶~」,繒翬翟的貼身侍女嬛煢以急驚風的姿態飛也似的奔至他跟前。 「嬛煢,有話好好講,不要大呼小叫的。」 嬛煢喘著大氣說:「呼~大人,不是嬛煢要無禮,而是、是大小姐回來了。」 「啊!翬翟。」繒玄應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懸宕已久的心能安然放下來了。 繒翬翟剛抵達繒府大門,眾家丁、丫鬟們見到他們皆停下手裡的活,爭先恐後的一擁而上,她跟月藏鋒被人群給團團圍住了。 他們一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問:「大小姐妳可回來了。」、「大小姐去哪裡了,大人與二小姐都快急死了。」、「咦?大小姐,妳身後的人是誰啊?」、「大小姐.....」 繒翬翟被問得腦袋轟隆、轟隆作響,她快要受不了了。 「停!」她阻止他們追問下去。 此時,繒玄應來到。 「爹。」 繒玄應看到灰頭土臉、全身狼狽不堪的繒翬翟,他難掩腹中的怒氣,斥喝道:「弄得一身狼狽,妳還知辟兵府是妳的家!還知道要回來!」 「女兒知錯了,惹父親生氣是女兒不對,但、女兒實有原因。」 「哼!原因,妳能有什麼苦衷,不就是玩到忘記時間。」 繒翬翟不敢反駁,因為事實都如父親所言。 「大人,或許大小姐真有不得已的原因,大人不妨聽大小姐一言。」 說話的是一位黑髮束尾的男子,他是繒玄應的門生之一,端月留生。 「是啦,爹,請你別責怪姐姐,姐姐歷險歸來身心疲累,先讓姐姐進屋休息吧。」繒鳴夏由婢女攙扶著走出來。 「小妹,妳眼睛不好,不在房裡待著,跑出來做什麼。」 繒翬翟和唯一的妹妹鳴夏感情很好,妹妹鳴夏自小患有眼疾,母親在姐妹倆很小的時候就已逝世,繒翬翟便姐代母職,更加的愛護這位小妹。 繒鳴夏嘟噥著說:「我又不是看不見,只是影象較為模糊而已,但姐姐一夜未歸,讓鳴夏與爹親好生憂心呢。」 繒玄應沒好氣的回道:「哼!她要是會在意,就不會一日到晚都跑沒人影了。」 繒翬翟知道父親在氣頭上,總之,必須先想辦法把繒玄應的注意力轉移。 「爹,你先別生氣,你看,這位是誰。」 繒玄應側著頭,狐疑的往她後邊看。 「辟兵大人,久違了。」 「是你月藏鋒,為何你會與吾的女兒在一起?」 「爹,我遇到紅潮侵襲,千鈞一髮之時,是月藏鋒救了我,他是女兒的救命恩人。」 「吾不是在問妳!」 「爹~」被父親一斥,繒翬翟不滿的鼓起腮幫子。 「辟兵大人,請勿責罵翬翟,吾與翬翟在無意間巧遇,相談甚歡,是吾想與她多聊,大意忘了時間,以至於擔誤翬翟回去;入夜又逢紅潮來襲,所以她無法及時回到辟兵府,只能藏身山洞一晚,一切皆是吾的疏忽,大人怪吾則是。」 ──為什麼、明明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袒護我、為什麼把錯推給自己;為什麼月藏鋒你要對我這麼好。繒翬翟愧疚的在心中吶喊著。 「爹~不是這樣....」月藏鋒中斷她要說的話。 「翬翟,吾知妳怕吾被大人怪罪,但確實是吾不對,吾是王上殿前的御筆候,如果連自己的錯還要妳為吾承擔,那月藏鋒就枉為堂堂七尺男兒之軀。」 「哼!月藏鋒,女孩家的名聲最為重要,翬翟尚未有人家婚配,你讓吾的女兒與你共處一晚,若是傳出去,翬翟的聲譽受損,你負責的起嗎!」 「爹~吾與月藏鋒是清白的,我們又沒做出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您這樣講,太過份了~」 「人言可畏,妳懂什麼!」 「大人說的甚是,月藏鋒自知有錯,若有吾所能做的,大人儘管開口。」 「爹,吾聽這名月公子言談懇切,好歹他也救了姐姐,請爹親給姐姐一個情面,別追究此事了。」 「月藏鋒,既然吾兩名女兒都替你求情,此事就算了,你好走不送了。」 「爹~月藏鋒的手被紅潮咬傷,女兒想請他入內醫治傷口。」 「不用麻煩,吾的傷口無礙,自理即可。」 「他都已經說沒事了,妳不要強人所難。鳴夏,隨爹進去,另外,繒翬翟,妳被禁足了。」 「爹~您!」 不管大女兒翬翟的哀叫,繒玄應帶著繒嗚夏跟門人回屋裡去了。 「嬛煢,去拿醫藥箱來。」 「是,小姐。」 「不必了,吾本打算送妳回來,就直接離開。」 「月藏鋒,真對不起,吾沒料到父親對你會是這種態度。」 「不會,妳是他的女兒,吾可以理解辟兵大人的心情,不過,妳被禁足…」 「哼!禁足就禁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姐,嬛煢看大人此回不同以往,大人是真的動肝火了。」 「妳要小心,吾會再來看妳,那在下告辭了。」 「等一下....」 「嗯?」 「嬛煢,去將花賞的請帖拿來。」 「是。」 「月藏鋒,你且等一下。」 嬛煢拿來一個長方型的粉色請帖,外皮是用綢質的布縫製的,左右兩邊各繡上一朵紫紅色的杜鵑花,打開來,紙上還印著辟兵府的家徽,是一份很精美的請帖。 嬛煢把請帖拿給了月藏鋒。 「月藏鋒,再過十天,就是吾辟兵繒府每一年的花賞大會,這請帖,是吾邀請你來的。」 「辟兵花賞的美景冠絕中陰界,吾早有聞名嚮往,好、十天後,吾必定赴會。」 月藏鋒臨走前,繒翬翟猶在他背後叮囑了一聲。 「月藏鋒....你、一定要來喔。」 「我會。」月藏鋒投以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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