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她：妳必須真正弄清楚，他已經死了。我知道，她說。不，妳並不真正知道，或許妳知道一點，是妳腦海中某些印象，那些過程，妳以為妳知道，好像妳聽說他死了，但，妳不能只是聽說，卻從來不真正清楚，認真地弄清楚他真的真的已經死了。妳必須同別人一樣，事實上妳也和其他人一樣，並無不同，妳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愛不愛妳，妳愛不愛的人，都有可能早妳先死掉，她說。我知道大家都會死掉，她說。不，妳還是聽不懂，妳只是聽說她(他)們會死掉，而且拒絕(她)們會死掉，拒絕相信她(他)們沒有了同妳一樣的呼吸，拒絕她(他)們再也無法同妳講話，妳不能只是聽說，她說。

她腦海裡的確有那些印象和過程，最後一天，甚至將時間拉回最後一天之前。就因為將時間拉回最後一天之前，而這拉回卻又無法拿捏得當，不停往回拉過頭，最後一天和最後一天之前的更多時間，便如她腦中的漲潮退潮，漲退之間，她弄擰了，弄糊了。他活著，他死了，他活著，他死了。漲潮，退潮，漲潮，退潮…如此不止的循環，在她腦海裡，在她心中。她為著他的持續死了，持續活著，他的持續漲潮，持續退潮，誇張的精神分裂。

聽我說，這節骨眼兒，再不能允妳許恍惚，再不能允許妳無所謂的悶著玩他的漲潮退潮，妳沒條件玩了，她說。

再聽我說，覆水難收，水就是他。他是一桶滿裝生命之水，打翻，潑出去了地，蒸發了，沒有了。一點不剩，她說。 妳也是一桶滿裝生命之水，是重了些，是些許溢出了些，然妳與他不同，妳還有機會不讓自己這桶生命之水打翻，妳可以潑出些許，別讓這桶生命之水過重而打翻，蒸發，沒有了，她說。

妳聽說使用面膜，得以改善膚質，讓面部肌膚較有彈性及光澤，別只是聽說，去使用面膜，認真去感受那些真實改變。他不需要使用面膜，即便他是女人，因為他連臉都蒸發，沒有了。她說。最沒有機會使用到面膜的人，就是體內新陳代謝完全停止，就是死人。她又說。

她，轉頭望著窗外感受著春天，並很努力讓自己清楚，明年後年或者是大後年的春天，都不會是今年，現在窗外的這個春天。就像前年他的最後一個春天，怎麼也回不來讓她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