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長庚，我覺得呼吸困難。快到長庚，呼吸就更困難。我扯著自己頸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讓司機快開窗。我的手，也讓車裡的冷氣凍得冰涼涼。

走進長庚大門，我在大廳裡找，找老爸的影子。

每次，我和老三總讓老爸和老媽在接近急診室那頭的椅子上等，等我和老三排隊領藥。然後，再從側門出長庚，到旁邊巷子的外省小餐館吃午飯。要若沒碰到午餐十間，出側門後，我會攔車，然後有的扶老爸上車，幫他把雙腿放上車。有的推著空輪椅。每回，老爸會微微笑對我揮揮手，然後我看著車離去。

老爸去年在長庚裡的影子，總是戴著帽子，口罩，手套。坐輪椅上。

今天的我，還是哭了。在長庚。大廳裡。

在大廳裡，我繞了一會，坐電梯上樓。很習慣的，我出了電梯。往後棟走。然後坐著候診。大概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我才發現自己走錯樓層，坐錯地方。我依舊戴著墨鏡，衝到洗手間，大哭。

我該去的是三樓後棟。

今天的我，還是哭了，在長庚，四樓呼吸胸腔科。

進電梯，我卻按了四樓。我習慣了去年四樓的呼吸胸腔科。我竟然還坐下等自己的號碼！

洗手間裡，我哭了多久，忘了。走出洗手間，我站在電梯門口，往後棟看好久。好像看到老爸，坐輪椅上，就在電梯出來的第一間門診室前，等候。

那淚，是不會停的，就是不會停。我在變態的狀態下，變態的在長庚戴著墨鏡，變態的尋找老爸的影子和味道。那淚，就是不會停。我甚至捨不得離開那四樓。

三樓後棟，一個角落裡，我戴著墨鏡。窩著，把自己的臉埋在自己手臂彎裡。不想讓別人看到我，不想看到別人。看著各式各樣的鞋，進進出出看診室。我是不存在的，我覺得自己像是棄嬰。

進看診室，依舊沒拿下墨鏡。醫師是接生問樵丫頭的醫師。他，當然覺得我怪異。連護士也覺得我怪異。可，他們都沒開口要我拿下墨鏡。就算是他們開口，我也死都不會拿下墨鏡。

因為，我覺得拿下墨鏡，我會受傷。

我堅持戴著墨鏡看完診，付費，坐車直到回到家。

我堅持讓眼睛躲在墨鏡底下自己哀傷。那淚，是不會停的，因為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