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摯愛的母親,黃秀穎女士,慟於2013年1 月30日凌晨3時病逝於台北榮總醫院,2月7日安葬於高雄大寮基督教玫瑰園。享年92歲。】
多麼希望這一切是場夢,即使是惡夢,我也不想醒來。
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電視劇裡才有的情節….
寒冷的凌晨三點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用顫抖的手指按手機通知家人,
一路在心裡呼喊:媽,您等等我!
在被醫護人員包圍搶救的病床前哭喊,
然後是撫摸擁抱媽的遺體放聲痛哭…….
沒有最後的告別。
從媽住院到離世,只有短短兩天的時間,
第一天,她暴怒躁動,驚動護理站所有醫護人員。(她痛恨醫院)
第二天,她安靜虛弱,說話如囈語,神情如童真。
她痛恨醫院,她痛恨各種檢查,她不願住院。
由於她一直不停喀痰血,我連續36個小時不眠不休地捧著塑膠袋承接她的血痰,沒有護士會做這件事。
主治醫生只在第二天早上領著實習醫生和助理來看一下,虛應一番。
在醫院裡,像媽這樣的年老病人只是被當作廢墟一樣的對待。
媽好聰明,她不願再受無謂的折騰愚弄了,她趁我回家休息片刻時,告訴看護,她要回家了!
她離去的灑脫背影,正如她一生乾脆爽快的漂亮作風。
我們母女情深緣重,我千辛萬苦帶著她來台北,只為實踐我對她的承諾,
我不捨她的病體,我不忍她的孤寂,我好想在她最後這段日子天天陪著她,照顧她,讓她開心歡喜。
但她不捨我的疲累,她清醒時常說:「我不能拖累妳,我要死在家裡。」
她說的家是最後讓她絕望淒涼的高雄的家嗎?
去醫院的前一晚,不知道深夜幾點?媽忽然朝向我走來,大聲喚我:「二姊!二姊!我要回家了!」
她的二姊,我的二姨,四年前也在92歲時過世。二姨和媽姊妹情深,二姨過世時,媽嚎啕大哭如小女孩。
我扶她躺回床上,她的表情痛苦,一直掙扎著要起來,直說不能死在我床上。
回想起來,她最後是拖著垂死的病體,跟著我來台北。
我一心一意要實踐對她的承諾,是她成全了我的孝心。可是我卻無法使她快樂健康。
我最親愛的媽媽,您這麼疼我愛我,捨不得我受苦,是不是這樣?所以您選擇提前離去。
沒有正式的告別,仍然是我最大遺憾。不過我好多次跟您說過我愛您,好多次我把您擁在懷裡,我希望您都記得。但是以您最後的錯亂意識,恐怕我們也無法做正式的告別了!
親愛的媽媽,我甚麼都不能給您了,最後只能撒一把塵土在您的墓穴中。願您永遠安息,從此不再有恐懼病痛。
您的遺骸安葬在一方墓穴中,您的靈魂永遠與我同在。
是的,我知道,死亡只是跨過一扇門,走向另一扇門。消滅的是肉體,不朽的是靈魂。母親對我們的愛,爽朗的笑聲,豁達的態度,善良的心性,優美的身影,將永遠雋刻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