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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生活】宋之問〈放白鷴篇〉試解
2007/10/11 08:30:31瀏覽1410|回應0|推薦4

  故人贈我綠綺琴,兼致白鷳鳥。琴是嶧山桐,鳥出吳溪中。
  我心松石清霞裏,弄此幽弦不能已。我心河海白雲垂,憐此珍禽空自知。
  著書晚下麒麟閣,幼稚驕癡候門樂。乃言物性不可違,白鷳愁慕刷毛衣。
  玉徽閉匣留為念,六翮開籠任爾飛。

  宋之問(656-713A.D.)是唐高宗、武后朝的館閣文人,其詩以點綴昇平、標榜風雅的應制酬唱詩為主。他「以詩賦邀寵,又媚附權貴,為義士所譏」(楊牧,《唐詩選集》,p.19),由於曾依附於張易之,睿宗即位後不久遭貶,流放嶺南而死。《全唐詩》中收有宋之問的詩作近兩百首,其中有不少名作,例如〈渡漢江〉、〈度大庾嶺〉、〈有所思〉等。其中我比較偏愛〈放白鷴篇〉,尤其是末句。

  白鷴是一種外形似雉雞的禽鳥。《本草綱目》記載:「鷴似山雞而色白,有黑文如漣漪,尾長三四尺,體備冠距紅頰赤嘴丹爪。其性耿介。」唐人蕭穎士《白鷴賦》序中說白鷴「神貌清閑,不雜眾禽,棲心遐深,與人境罕接,固莫得而馴狎也。」李白有篇〈贈黃山胡公求白鷴(并序)〉,寫的是他求友人贈鳥的一段軼事(註一),從序中可知白鷴之珍貴難馴。

  這首詩借物起興,綺琴本是嶧山上的桐木,為人砍削、斧鑿而成樂器;鷴鳥出自吳溪幽谷,為人捕獲、馴養而成家禽。這兩個故人所贈之「物」,也可以說是作者借以自況。詩中的「麒麟閣」是漢武帝在未央宮內所建的藏書處所,「甘露三年,宣帝思股肱之臣,圖畫其形於麒麟閣」(見《西安府古蹟考》)。詩人用了這個典,或許意味著他雖然懷念過往的悠遊,卻也捨棄不了眼下的名位。

  末句「玉徽閉匣留為念,六翮開籠任爾飛」道出了詩人最後的抉擇。玉徽是置於琴尾以襯絃的小機關(註二)。詩人將玉徽取下來置於匣中「留為念」(以示自己不彈琴了?)將籠門打開「任爾飛」,一開一闔、一取一捨之間,別有一番開闊氣象。

  這首詩的主題類似張籍(768-830A.D.)的〈節婦吟〉(註三),都與受人餽贈之物有關;結構也都是前五言後七言的形式,或許是為了配合樂曲而作,或許是有意為之,或許只是湊巧。這種五七言合用的手法,也為詩作增添了一股氣勢,在〈節婦吟〉中是「何不相逢未嫁時」的綿密哀怨,在〈放白鷴篇〉中,則是「六翮開籠任爾飛」的雲開見月、雨後乍晴。

2007.10.05.


(註一)李白〈贈黃山胡公求白鷴(并序)〉:「聞黃山胡公有雙白鷴,蓋是家雞所伏,自小馴狎,了無驚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鳥耿介,尤難畜之。余平生酷好,竟莫能致,而胡公輒贈於我,唯求一詩,聞之欣然適會宿,意因援筆三叫,文不加點以贈之:『請以雙白璧,買君雙白鷴。白鷴如白練,白雪恥容顏。照影玉潭裡,刷毛琪樹間。夜棲寒月靜,朝步落花閑。我願得此鳥,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輒贈,籠寄野人還。』」

(註二)朱載《堉律呂精義》〈論瑟面不宜繪飾〉云:「按《元史.樂志》:『瑟面施采色,兩端繪錦』,此係近代俗制,非古制也。古稱錦瑟,不過用錦一幅置於瑟尾以襯絃耳。後人穿鑿,遂繪錦焉。殊不知《詩》所謂:「椅桐梓漆,爰伐琴瑟」,蓋皆通漆為飾,無繪錦之說也。琴瑟一體,表裏通漆,琴用玉徽,瑟用錦襯,庶幾古人瑤琴錦瑟之制。」

(註三)洪邁《容齋三筆》云:「張籍在他鎮幕府,鄆帥李師古又以書幣辟之,籍卻而不納,而作節婦吟一章寄之曰:『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 創作詩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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