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27日

從魯迅故里出來，已快3點了，我們就急忙趕去『沈園』。

從魯迅路穿越中興路經「放翁橋」，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來到了沈園，沈園為南宋時一位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園，故有「沈氏園」之名。沈園至今已有800多年的歷史，宋代時是越中著名的園林之一，據說，過去的沈園比現在大上好多倍，是紹興歷代眾多古典園林中唯一保存至今的宋式園林。

我們在來到魯迅故里購買旅遊套票時，只有購買魯迅故里再加上東湖的套票，票價一人110元人民幣，但後來發現沈園就在附近，而且又是與陸游有關的愛情名園，當然是不能錯過。拿魯迅與陸游相比，我對陸游還比較熟悉，因在學生時代的課本裏，就讀過不少陸游的詩詞，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愛國詩人。相較於魯迅，我就覺得對魯迅很陌生，之前因為有去過上海的多倫名人路，而有涉略一些魯迅的文史，在出發來到紹興前，我也去翻閱一些魯迅的生平。但是情感上，對於陸游還是多一些認知。而且再配上陸游與表妹唐琬那段哀淒美麗的愛情故事，更覺得『沈園』是非來不可。

陸游和唐琬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與《梁山伯與祝英台》、《孔雀東南飛》，並稱為中國古代三大愛情悲劇，與西方的《羅密歐和茱麗葉》是不相上下，千百年來累積那些有情人感動的淚珠都可會聚成江河。

沈園淹沒在一群江南的舊宅裏，不起眼，但含蓄而靜謐。如此一處私人花園，歷經歲月滄桑，至今仍流芳萬古，全都是因為一則流傳千年不老的愛情故事，一首膾炙人口，傳為絕唱的《釵頭鳳》詞。陸游一生的作品約有9300餘首，但在這個有唐琬影子的沈園裏，卻因心中無限感概而寫下許多詩詞，這種情形在陸游的作品中並不常見到。可見唐琬是一直活在陸游的心中。

沈園的門票票價30元人民幣，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買套票，一人可以節省20元人民幣。我在售票處抬頭一望，發現沈園門額「沈氏園」三字為郭沫若先生1962年遊歷沈園時所題。我在很多地方都有看到過郭沬若的題字，對於他也是覺得陌生，但翻看他的資料，知道他在文藝上有了不起的成就。他和魯迅有點像，都是曾經赴日學醫，接觸到西方文學的衝擊，而開始從事文學活動。

走進沈園，首先闖入我們眼簾中的便是綠叢中太湖石上陸遊的真跡『詩境』二字。此時已稍微嗅到一些些陸游對唐琬愛戀不捨的情感。

沈園和我早先遊歷過的那些蘇州庭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那種大戶人家的園宅，亭樓臺榭、假山池塘、幽林小徑。我和二哥一進入園內，便馬不停蹄的拍照，我的相機因為只剩一格電力，所以大部份是用二哥的相機拍攝，我們因為時間不允許，所以必需趕緊先把沈園重要的景色搶拍下來，剩餘時間我們就可以漫漫探尋陸游和唐琬當年的蹤跡，好好去體會放翁兄和唐琬妹在沈園裏發生纏綿徘惻的愛情故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好感動哦！

沈園最初規模很大，占地七十畝之多，宋代以後，沈園漸廢，歷經八百年的時空流轉，聽說到三十年代時，僅存一隅，到1984年，依傳世《沈園圖》重建，其中葫蘆池、水井、土丘均為宋代時的遺物。孤鶴軒、半壁亭、宋井亭、冷翠亭、閑雲亭、放翁橋等建築均為後來按照宋代的建築方式重新去構建。

沈園的聞名，並非因沈園園景的美，徜徉在沈園的古韻古香中，眼前的美景只是襯托出陸游和唐琬美麗偉大的愛情故事。若不是因為這裏曾上演過一幕淒婉的愛情悲劇，或許它早已淹沒在時光的煙水之中了。

沈園內有一處非常有名，就是一片用沈園出土的斷磚砌成的石壁，上面刻有陸游的《釵頭鳳》詞，這可是沈園的造園主題。我聽在場的導遊講解說是陸游部份是當代詞學家夏承燾依陸游的字跡重新書寫刻上，而唐琬的部份則是想像女人的筆跡而模仿刻上去的。如今的沈園已非當年的沈園，如今的石壁也非當年的石壁，如今墨跡也非當年的墨跡，但不管如何，那段千折百回的悲慘愛情故事早已深烙在大家心中，沈園已變成大家隔著時空憑弔懷念的美麗園地。

說起陸游和唐琬那段不能繼續的愛情故事，場景可要經過時光隧道的轉換，我們彷彿看到了當時正在上演的劇情：

南宋大詩人陸游在十九歲那年(1144年)和從小訂了親的青梅竹馬表妹唐琬成親，唐琬溫柔婉約，精通琴棋書畫，是難得一見的才女，夫妻兩人感情極好，琴瑟甚和，情深意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無奈，第二年唐琬就被逐出家門，原因是身為寡婦的陸母唐夫人不喜歡唐琬獨佔兒子陸游的感情，更認為夫妻兩人太恩愛會妨礙到陸游的上進之心，所以常常責?唐琬，要陸游寫休書請唐琬離去，縱然二人還是相愛，陸游不忍違母命，而忍痛分手。之後陸游被迫娶妻王氏，而唐琬也改嫁皇族趙士程。但實際上，根據陸遊自己在晚年的詩作（《劍南詩稿》卷十四）中有提到，是因為唐琬不孕，而遭公婆逐出。

十餘年後的一天，緣深情淺的這一對戀人竟在沈園意外邂逅相遇。但唐琬是偕同夫婿前來，二人無法面對面互訴離情之苦，回憶往事，陸游心中充滿無限悲戚，唐琬也不禁感概萬千。正當陸游默默沈思在過往之中，黯然神傷，唐琬稍來酒肴，款待陸游。此時的陸游再也不能按捺住心中的愁倀，感傷地在牆上題了一首《釵頭鳳》詞。

「釵頭鳳」陸游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唐琬看了這首詞後非常傷感，回家後也和詞作《釵頭鳳》一首，不久便憂鬱而死。

「釵頭鳳」唐琬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長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陸游聽聞唐琬的惡耗，為此哀痛欲絕，更把最後見到唐琬的沈園當作寄託情感、抒發哀思的地方，寫下了許多情深意切的悼亡詩詞來排遣心中對唐琬的眷戀。

陸游這一生守著這段生離死別的痴戀。

在他六十七歲的時候，舊地重游沈園，看到當年所題《釵頭鳳》的那半面破壁，經過四十年頭字跡已經漸漸模糊，他不勝唏噓，寫下一首詩藉以記住往事，詩中小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複一到，而園主已三易其主，讀之悵然』。

在詩中哀悼唐婉：『泉路憑誰說斷腸？斷雲幽夢事茫茫。』。

後來陸游七十五歲時，住在沈園的附近，又寫出對唐琬的思念。『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

寫下絕句《沈園》：『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就在陸游去世的前一年，他還繼續在寫詩懷念唐琬：『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當我從陸游和唐琬那種令人窒息的悲慘愛情中甦醒過來，我突然覺得唐琬是幸福的，想想能被心愛的人放在心中苦苦思念40年，夫復何求。縱使分隔人鬼二地，但憑著那股感動天地的情愫，來生一定能再互結情緣。

進園時是抱著一種進大觀園的心態來遊覽沈園，但當我踏出沈園時，我的心整個陷入陸游和唐琬的苦戀中，沈園中的那些花草樹木都無關緊要了。既然在地不能結作連理枝，在天總可以作比翼鳥了吧，此時的陸游和唐琬正在那個神仙聖地雙雙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