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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12 18:33:35瀏覽1231|回應3|推薦166 | |
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公佈後,我才聽過得主,瑞典詩人托馬斯. 特朗斯特羅默的名字;去年也是,秘魯作家巴爾加斯‧尤薩;前年 也是,德國作家慕勒;更早也是;21世紀的文學獎得主,除了一位 高行健,和「錫鼓」的葛拉斯(1999年得主),我都不記得;這些 當代重要的作家、當時轟動一時的名字,還有其他更多偉大、 發光的姓名,我不是無知的一無所知,就是給忘了;所謂的「聲名」 和「不朽」,有時顯得多麼脆弱啊! 當然,問題大部份出在我個人身上,而非華語或在地文壇的封閉蒼白。 我若有波赫士的淵博和記憶力,自當會記住更多大師和經典著作的 名字;可惜,我連自己的詩都記不住兩行,對未來的最大奢望,不過 是留下一句能為世人傳頌的詩句,便滿足了。 風蕭蕭啊風蕭蕭。 這也許是還在一夜與十年之間擺盪的我,仍勉力書寫不已的原因吧。 是原因,也是動力。 我喜歡這等原因激發出的動力。 我真的喜歡。不僅僅因為詩歌或文學而已。
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公佈後不久,很快就讀到一些托馬斯.特朗斯 特羅默的譯作和簡介,他是如此描述自己創作時的狀態: 「寫詩時,我感受自己是一件幸運或受難的樂器,不是我在 找詩,而是詩在找我。逼我展示它。完成一首詩需要很長時間。 詩不是表達瞬間情緒就完了。更真實的世界是在瞬間消失後的 那種持續性和整體性...」 其實,很多詩人(或藝術家)都有類似經驗。 波赫士就曾說過,他書寫時有種感覺,即這東西早已存在:他的 責任「就是把它們找出來」,幾乎和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的說法 一模一樣。波赫士還指出,「在拉丁語中,『創造』和『發現』是 同義詞」,這也是柏拉圖的理論;其實,不必透過任何理論,我自己 就可以證實:有些詩真的就在那裡,我只是湊巧經過,又比寓言裡 撿石子的孩子幸運些,撿了不只一顆一次;偶然反省,還真是如此: 那些撿來的詩往往比刻意雕琢的更有生命力。而刻意想寫的,每每 寫不出,總要等到──也許三五個月後,也許過了一二十年,方才 在某種感動下,一揮而就,水到渠成。
荒涼的春日 /像絲絨暗色的水溝 /爬在我身旁 /沒有反射。 唯一閃光的 /是黃花。 我的影子帶我 /像一個黑盒裡的 /小提琴。 我唯一要說的 /在搆不著的地方閃光 /像當舖中的 /銀子。
他的多年好友、幾部詩集的譯者、也是文學獎的評審委員,漢學家 馬悅然,曾如此形容他的詩: 「托馬斯的詩特色在獨特的隱喻,凝練的描述與言簡而意繁的組合。 托馬斯原是優秀的鋼琴家。其自由詩的音樂性很強。除了自由詩和 散文詩,他也常常從古代羅馬和希臘借來較短的格律形式,也會採用 日式的俳句。他使用這些詩律的時候,完全模擬原來的節奏形式。 托馬斯認為他的詩作,從形式上看,很接近繪畫。」 前面題為「四月和沉默」一詩,選自他1996的詩集《悲傷的鳳尾船》, 正好表達了這種特質:「音樂性強,又接近繪畫。」也很接近我們, 當代年輕詩人的風格。
有意思的是,他曾於訪問中進一步表示:「詩最重要的任務是塑造 精神生活,揭示神祕。」也即是說,他的許多詩作並不容易了解。 我隨手選幾首如下:
《十月的素描》(李敏勇譯)
拖船鐵繡斑斑,它在離內陸這麼遠的地方做什麼?/ 寒冷中沉鬱的燈火奄奄將熄。/ 但樹林有原野本色,向對岸打著信號,/好像人們想要 被呼喚。/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蘑菇/穿過草地長出。/ 它們是一些手指頭,伸出來求救,有人/掉落黑暗中對自己 嗚咽許久。/我們屬於土地。
《牧歌》(陳黎譯) 我繼承了一座我很少去的黑暗森林。但死者和生者交換/位置的 那一天終會來到。森林將動起來。我們並非沒有/希望。那些 最重大的罪行,雖經諸多員警查辦,仍將懸/而未決。同樣地, 在我們生活的某個角落也有一個懸而/未決的愛。我繼承了一座 黑暗森林,但今天我走在另一/座森林裡,一座明亮的森林。歌唱、 蠕動、搖擺、爬行/的所有眾生!這是春天,空氣強而有力。 我領有遺忘大/學的畢業證書,兩手空空,如晾衣繩上的襯衫。
《俳句四十五首》(馬悅然譯)
13 死神俯著身 /細查當棋局的我。 /勝計已了然。
22 他寫著又寫…… /運河裡流著漿糊。 /到彼岸的船。
45 人形的飛鳥。 /蘋果樹已開過花。 /巨大的謎語。
《十月的素描》很像佛洛斯特,也同樣的暗藏智慧。《牧歌》明寫的 是人生,但不只如此而已。而這三首《俳句》,同樣的很禪,不對生命 有著豐富體驗,便不易深入感受。 面對這些意義深刻,絕非容易了解的詩作,我突然高興起來! 呵呵,不是嗎:這些風格近似最不易了解的上世紀(60-90)年代的 詩作,像艾略特的晦澀實在過份,已不時尚,至少透過這位詩人, 我再度肯定:懂不懂、市場銷路、與詩風,等等都不是問題,內涵 與作品水準,才是決定一首詩生命能否長久的真正因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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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