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趙嘏七律〈聞笛〉李抱忱曲 2014/7/21

原詩：誰家吹笛畫樓中，斷續聲隨斷續風。響遏行雲橫碧落，清和冷月到簾瓏。

興來三弄有桓子，賦就一篇懷馬融。曲罷不知人在否，餘音嘹亮尚飄空。

主旨：通過詩人月夜聞笛時的感受，描述笛音之美以及那不曾露面之吹笛人。

樂如其人，音樂家的道德修養會影響其音樂質量。那畫樓中傳出的笛音如此悠揚動聽，或許正是位高才大德者之所為了。

引起動機：笛子的音色圓潤、宛轉、悠揚，所表達的情感含蓄細膩、優美流暢。而「笛」這種樂器，在中國古代，被寄予了「治國安邦」的神聖厚望。古人對「笛」這個字的認識，也是非常有見地的，《樂書》中說：「笛這個字就是「洗滌」的意思，笛音可以洗滌人心，傳揚正聲，能把不正、不潔的思想歸正。」的確！只要國家社會能淨化風氣，人心歸正，又何愁家國不興，海內不平和呢？

析譯：是誰在這美麗的樓閣中吹笛子呢（詩人月夜聞笛，弄不清誰在吹奏）？那時斷時續的笛聲伴隨著斷續的清風，從畫樓高處傳送到我的耳畔。笛音高揚時，彷彿能穿透青天，止住天上流雲橫飄於天空（停駐下來欣賞），（「響遏行雲」典故出自《列子‧湯問》：「薛譚學謳于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弗止，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指涉的是秦國有位歌唱家名叫秦青，傳說他的演唱出神入化，撼動人心。一位年輕人薛譚慕名而來，跟隨秦青學習歌唱。薛譚聰明又有天份，在老師的執導下很快就有不少的進步。還沒學完就自認為自己已盡得真傳，便向老師辭別要回家。老師秦青啥也沒有多說。在城外大道為他送行，在山林小徑旁走著走著，秦青突然說：且讓我高歌一曲，為你餞行吧！秦青打著節拍，引吭高歌，清朗嘹亮的歌聲，使得林間的樹木因此而振動，浮雲也佇足聆聽。老師的歌聲像是具有無遠弗屆的穿透力，能與天地一起共鳴。薛譚聽得呆了，羞愧萬分，也立刻明白自己在藝術上的淺薄無知，就向秦青道歉，請求回來學習，一生不敢再說要回家。道家認為東方最高的天有碧霞遍佈，故稱為『碧落』。後用以指天空）；清澈的笛聲也伴著清冷的月光透進了窗戶，令人陶醉。

         讓我想起了晉代身份已很尊貴的桓伊將軍，興致來了，下車為王徽之吹奏笛子三遍的逸事（有「笛聖」之稱的桓伊，是位笛樂名家，不僅謙恭淡泊，而他不與狂士王徽之計較，屈尊降貴為其吹笛，可看出他的度量寬弘。《晉書‧列傳》記載：桓伊因淝水之戰立了大功，封永修縣侯，進號右軍將軍，但其謙恭淡泊的性情始終沒有改變。桓伊擅長音樂，在當時為江左第一，他有一支蔡邕的柯亭笛，常吹笛自娛。有一回王羲之的第五子徽之奉召到京師，停船於溪旁，桓伊與王徽之素不相識，當桓伊從岸上經過，船上客人說：「這是桓野王啊！（桓伊字叔夏，小字子野）」王徽之便請人告訴桓伊：「聽說您善於吹笛，姑且為我吹奏一曲。」桓伊此時身份已經很尊貴，仍下車為王徽之作三調（清調、平調、側調的合稱），吹完了笛便上車去，兩人沒有交談一句。這首笛子曲，據說就是後來在中國膾炙人口的〈梅花三弄〉）。此曲借物詠懷，通過梅花的潔白、芬芳和傲雪淩霜的高尚品性，來頌揚具有高尚節操的人。後來此笛子曲又被改為古琴曲而廣為流傳），也想起東漢馬融聽了美樂，即時寫成一篇〈長笛賦〉的逸事（馬融善於作賦，譜有笛賦多篇，最著名的有〈長笛賦〉。使人懷念起古人桓伊、馬融愛笛的雅興，不但顯出了吹笛者的神情，也表明聽笛者進入了音樂意境）。笛聲停了想望其人（樂如其人；畫樓中傳出的笛音如此悠揚動聽，或許是一位高才大德者之所為），不知那位吹笛的人是否還在畫樓裡？此時秋天的夜空中似乎還飄著笛子的餘音（笛聲迴盪，韻味無窮，繚繞不絕）。

註解：

◆桓伊為王獻之吹笛的典故載於《世說新語‧任誕．49桓伊吹笛》：

※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識。遇桓於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時已貴顯，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桓子：晉桓伊善笛，過清溪，王徽之泊舟，謂之曰：「聞卿善吹笛，請為我一奏」。伊下車，據胡床三弄而去。一曲已終，其人不見，惟聞飄空嘹喨之音而已。

傳說國樂名曲〈梅花三弄〉，原是笛曲，傳為東晉大將桓伊所做。王徽之(王羲之第五子)奉召入京泊船於碼頭，經人引見認識了桓將軍，徽之說久聞桓伊善吹笛，望賜教一首，桓伊亦久仰王徽之之名，立即答應，並創作〈梅花三弄〉一曲，當時桓伊已為要臣貴冑，卻願屈尊獻曲，成為美談一樁。

動人的音樂常取決於演奏者或演唱者的內在修為，有「笛聖」之稱的桓伊，不僅謙恭淡泊，而他不與狂士王徽之計較，屈尊降貴為其吹笛，可看出他的度量寬弘。他還曾以擅長的音樂，化解了一場君臣誤會。

東晉丞相謝安於肥水之戰指揮若定，立下存晉之功，卻因讒言被晉孝武帝所猜忌。在一次宴會上，孝武帝命桓伊吹笛助興，桓伊吹完一曲，請求彈箏而歌《怨詩》：「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委婉告訴孝武帝，身為國君固然不容易，當良臣更難，謝安如此忠信卻被猜疑。當年周公輔佐文王、武王，武王病重時，周公祝禱願代武王而死，祝禱文還收在金匱中，推心置腹的輔佐年幼的成王處理朝政，反被管、蔡二叔流言中傷。桓伊慷慨高歌，謝安淚下沾襟，離座告訴桓伊：「您的音樂造詣如此不凡哪！」孝武帝明白了自己誤會忠良，也深感愧疚。

◆馬融（79年～166年），字季長，右扶風茂陵（今陝西興平東北）人。東漢經學家。曾宦校書郎、郎中、議郎、武都太守以及南郡太守。融年少好學，精通經籍。他編輯註釋了《周易》、《尚書》、《毛詩》、《論語》、《孝經》等，並著有《三傳異同說》。除注經書外，他還註釋了《老子》、《淮南子》、《離騷》、《列女傳》等書籍。他有千餘學生，比如鄭玄、盧植，就是他的門生。但是，鄭玄只在畢業時見過馬融一面。馬融頗好美色、音樂，講學時，前列男學，後列女樂，中間用絳色絲帳相隔，馬融「常坐高堂，施絳紗帳」，人稱「絳帳教授」。《四月十六夜徐老特立羔訪奉呈一首》：「馬融絳帳多英傑，屈子《離騷》未寂寞。」馬融的著作大致均佚。清馬國翰的《玉函山房輯佚書》和黃奭的《漢學堂叢書》裡面有所摘錄。另外，明張溥輯撰有《馬季長集》。

【中國古典樂曲欣賞】聞笛

梅花三弄-笛子

又名《梅花引》、《梅花曲》、《玉妃引》，根據《太音補遺》和《蕉庵琴譜》所載，相傳原本是晉朝桓伊所作的一首笛曲，後來改編為古琴曲。琴曲的樂譜最早見於《神奇秘譜》（公元1425年）。樂曲通過梅花的潔白芬芳和耐寒等特徵，借物抒懷，來歌頌具有高尚節操的人。全曲共有十個段落，因為主題在琴的不同徽位的泛音上彈奏三次（上准、中准、下准三個部位演奏），故稱「三弄」 

Chinese bamboo flute: Three Variations on Plum Blossom 唐俊喬笛子演奏：梅花三弄

「民樂精萃之一《梅花三弄》」俞遜發笛子演奏 全

梅花三弄_笛子与古筝 陈涛移植并演奏 古筝:周望 by Chen Tao

《梅花三弄》 姜育恆 （詞：瓊瑤 曲：陳志遠） 

12 - 聞笛

The Flute Melody 聞笛

聞笛

聞笛~~臺藝大音樂系合唱團、平鎮樂齡青松合唱團1011207臺北市中山堂

聞笛與冬夜夢金陵  揚馨合唱協會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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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聞笛  明道中學99學年度國一詩詞吟唱比賽-國一2班(99年級)

♫連結：明道98學年度國一詩詞吟唱比賽-國一15

♫連結：明道中學2009國二詩詞吟唱比賽-國二7-聞笛

題解：「聞笛」本為悼念故人之詞。魏、晉之間，向秀與嵇康、呂安友善，康、安後來為司馬昭所殺，向秀經嵇康山陽舊居，聞鄰人笛聲，感懷亡友，而作〈思舊賦〉。後因以「聞笛」為悼念故人之詞。唐盧照鄰〈南陽公集序〉：「輟斤之慟，何獨莊周；聞笛而悲，寧惟向秀。」宋戴復古〈舟行往吊故人〉詩：「倚篷思往事，聞笛為淒然。」

讀趙嘏〈聞笛〉一詩，似乎聽得到「餘音嘹亮尚飄空」清音洋溢、感受到「清和冷月到簾櫳」的淪肌浹髓。自來以文字描繪音樂，如白居易〈琵琶行〉：「間關鶯語花底滑」的啁啾婉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圓潤，又如蘇軾〈赤壁賦〉：形容洞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之悲傷感人、劉鶚筆下王小玉說書之「餘音繞樑三月不絕」，皆為如聞其聲的上乘之作。而笛之為聲：可悠揚、可哀怨，可吟詠，可輕快，而最傳神者，莫如急促、哽咽、激昂、斷續之聲，一如其入聲音韻之本色。趙嘏喜用「高樓聞笛」、「雁度」、「清秋」之類思鄉感舊語詞入詩，如（長安秋望）之「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本詩之「誰家吹笛畫樓中，斷續聲隨斷續風」，都營造出悠揚哀婉、清新峻峭的詩風。若論笛聲抒情哀怨感傷，首推王之渙（涼州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渡玉門關」。其中「楊柳」兼有楊柳樹與折楊柳曲雙關之義。雖說「何須怨」，卻反見怨更深；塞外無春，更顯家園之思。

談到以笛寫景渾然天成，晚唐杜牧「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運筆高妙，將風中幽揚笛聲與深秋時密雨聲景相融，鉤畫出宣城及宛溪的綜合面貌。

關於笛聲典故，中唐劉禹錫運用得最自然真切。聽聽他在（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中的感慨：「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四爛柯人。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劉禹錫自永貞元年（805）被貶出京，多次遷徙，歷二十三年。「巴山楚水」即指貶謫之地。〈聞笛賦〉即指晉人向秀經過亡友嵇康舊居，聽見鄰人吹笛，感從中來，因寫〈思舊賦〉以懷友的典故。「空」字所徒然的意思，表現出他內心的傷悲和悵惘。「爛柯人」則是晉人王質入山打柴，因見仙人下棋，轉眼已是百年歲月，手中斧柄已爛。劉禹錫寫此詩，一則懷念他的舊友柳宗元等人，這些人均已去世；二則暗示他被貶很久了。詩人熟用典故，與杜甫同抒「訪舊半為鬼」人生無常的感慨。

★向秀〈思舊賦〉並序

余與嵇康、呂安居至接近，其人並有不羈之才；然嵇志遠而疏，呂心曠而放，其後各以事見法。嵇博綜技藝，於絲竹特妙。臨當就命，顧視日影，索琴而彈之。余逝將西邁，經其舊廬。於時日薄虞淵，寒冰淒然。鄰人有吹笛者，發音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歎，故作賦云。

將命適於遠京兮，遂旋反而北徂。濟黃河以泛舟兮，經山陽之舊居。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予駕乎城隅。踐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歎〈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於殷墟。惟古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棟宇存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歎黃犬而長吟。悼嵇生之永辭兮，寄余命於寸陰。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停駕言其將邁兮，遂援翰而寫心！

作者：趙嘏ㄍˇㄨ（806～853），字承佑，唐山陽（今江蘇淮安縣）人。生卒年不詳。唐武宗會昌四年（844）進士，但仕途不順，宣宗大中年間還在擔任渭南縣尉的職務，他自己都覺得職位太低。不過名士大夫們對他的風評很好，其詩贍美，多興味，深受杜牧推崇，因「殘星數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而被杜牧稱為「趙倚樓」。著有《渭南集》，《全唐詩》錄詩兩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