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朝服 乾隆從玉泉山回來,三天都沒上朝,怎麼?他腰疼啊!讓“御路”給顛的。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條路還是明朝永樂年間,劉伯溫監造北京城時修得哪。到乾隆這兒,三百多年啦。青石路面兒上磨得淨是溝,坑坑窪窪,連水車走在上邊兒,不是斷軸,就是翻車,還經常出事兒呢,您想,乾隆在這股道上,打個來回兒,能顛得不腰疼嗎?! 和珅一瞧皇上沒上朝。嗯……多半兒是讓車給顛的。這條“御路”准得修,修路這事兒可有賺兒。哎,這差事我得攬上。 三天之後,乾隆坐朝,和珅搶著上殿討旨: “西直門外的御路,年久失修,坑窪不平,水車行走,甚為不便,常此下去,有誤聖差。奴才特來討旨,監修御路,請主子裁決。” 劉墉在旁邊兒一聽,心說,和珅向來是無利不早起呀。他攬這個差事,嗯……這裏邊兒准有事兒。就說了: “萬歲,和中堂身為武英殿大學士、九門提督,負京師防衛之責呀。修築御路應由‘工部’掌管哪。” 當時清代設六大部,吏、戶、禮、兵、刑、工,工部管建築。 和珅趕緊說: “主子明鑒,奴才身受皇恩,理應報效。修築御路干係‘大內’用水,奴才監工事小,防衛事大呀!”。“大內”就是皇宮裏。 乾隆一琢磨,對呀!工部只管土木建築啊,怎麼能擔負防衛之責呢。嗯,還得和珅。 隨即傳旨,特命和珅監修禦路。 得,劉墉碰了一鼻子灰。下殿之後,來到朝房,劉墉就說了:“和中堂,修御路您是越俎代皰啊,再者隔行如隔山,我看您未必能勝任吧?” 和珅心說,反正皇上准奏了,我勝任不勝任,羅鍋兒你管得著嗎?純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嗯,我呀,趁這個機會,得好好氣氣你劉羅鍋兒。把嘴一撇。沒耳朵擋著,能撇到後腦勺兒去。 “啊,劉中堂,沒有金鋼鑽兒誰敢攬瓷器呀。不長彎彎肚兒難吃鐮刀頭啊。修路算什麼呀,手到擒來!有這麼幾句話,您准知道,就是: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葫蘆不是勒的,羅鍋兒不是推的!” 劉墉一聽,嘿!我招你啦! 剪斷截說吧,和珅開工啦。劉墉呢,也沒閑著,私下裏這麼一調查,哎,摸著底啦! 嗯,怪不得和珅死乞白咧地巴結這個差事哪,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您說什麼?問到底怎麼回事兒?哎,您聽我說呀—— 這條御路,打西直門到玉泉山,一共三十里地,完全是用大青條石鋪的。這些石頭都是從北京西南“房山”,開採來的。為什麼單用那兒的石頭呢?房山石頭有三大特點。是其色如蟹,其細如玉,其堅如鐵。其色如蟹——顏色跟螃蟹似的,全是青的;其細如玉——就象白玉那麼光滑;其堅如鐵——跟鐵那麼堅硬、結實。石頭是不錯,可就是運起來麻煩,太費勁了!房山離北京一百多裏地哪。那年月,又沒汽車,也沒起重機,怎麼運哪?哎,有辦法。是夏天采,冬天運。到了冬天,用水潑成一股冰道,在冰上拉纖。冰滑呀,省勁兒多了。別看這樣兒,一天也拉不出五里地去。 光運石頭,花費就大啦,得十幾萬兩銀子哪。本來和珅攬下這差事,就憋著抄一把呢。跟您這麼說吧,他是左手拿著耙子,右手攥著笊籬——得摟就摟,得撈就撈! 和珅一盤算石頭的運費,哎,覺著這是個空子得鑽!於是想了個餿主意——以舊代新。往上報,完全探險新石頭。其實呢,都用的是舊石頭。 那位說了:哎,舊石頭怎麼用啊?不是都磨得坑窪不平了嗎? 啊,對呀。可和珅有主意。他給來個“御路翻個兒”!把御路上的舊石頭拆下來,沒挪窩兒,原地翻過來,一翻個兒,又對付那兒啦。 光“御路翻個兒”這一項,和珅腰包兒就塞鼓啦,貪污十幾萬哪! 劉墉調查清楚了。好你個和珅,竟敢“御路翻個兒”,虛報冒領!行嘞!連夜寫好奏摺,轉天上殿就參: “臣劉墉有奏摺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呈將上來。” 小太監把奏摺遞到龍書案。乾隆一瞧,謔!真沒少寫呀,這得看到什麼時候哇?! “劉墉,這上邊兒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劉墉一聽,噢,合著我白寫啦! 沒法子,皇上不願意看,我說吧。口奏: “萬歲,和珅有負聖恩,竟然‘御路翻個兒’,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理應治罪!” 乾隆一琢磨,和珅監修禦路,是我賞給他的差事呀。當時你劉墉就反對,今兒個又來參和珅,嗯,這個摺子,不能准! “劉墉,此事,待朕查明之後,再作處議,你下殿去吧!” 哎,給窩回來啦! 劉墉心說,一本兒參不下來,沒關係,咱們接碴兒來!要不怎麼劉墉外號兒叫“劉三本兒”呢。起碼參三本兒。這剛頭一本兒。哎,還差兩本兒哪! 第二天早朝,劉墉來到金殿,還是這套: “臣有奏摺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乾隆心說,我不用看,跟昨天那本一樣。 “劉墉,我沒工夫看,你說吧。” “和珅竟然‘御路翻個兒’,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 沒等劉墉說完,就讓乾隆給攔住了: “行了,行了。此事朕已知曉,待查明之後,再作處義,下殿去吧!” 好嘛,又白說了! 劉墉真不愧叫劉三本兒。第三天早朝,往品級台前一跪,又遞上奏摺了! 乾隆一看,呵!心裏這份兒膩味。可又說不出來。氣得把身子一扭。心想,不成!自己在寶座上,不能讓人看出來坐偏了呀,又把臉兒轉過來啦——來了個偏身兒正臉兒! 哎,這回照相合適啦! 劉墉說:“臣在奏摺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不用呈啦,說吧!” “啟奏萬歲,和珅有負聖恩,竟然‘禦路翻個兒’……” 剛說到這兒,乾隆接過來了: “啊,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對不對呀?哎,我都背下來啦。‘御路翻個兒’,‘御路翻個兒’,連著三天啦!劉墉啊,不是朕不准你的本,你太過份啦。左參文,右參武,參完總兵,參巡撫,你沒完啦。今兒又參和珅,我要是准了,明兒還不參朕我呀?! ” 哎,還真說對啦!現在還沒到時候哪,後來劉墉還真把乾隆給參啦! 一連三天,皇上都沒准本。和珅得意啦,在朝房裏沖劉墉直拉閒話: “啊,劉中堂,雖然您把八句上諭答上來了,順天府秋捐歸您啦,八旗兵丁一年的賞討下來了。可也別太高興過份了,我勸您,每頓飯還是少吃點兒為好啊。” 劉墉一琢磨,噢,我吃多了撐的呀?! “要不是吃多了,怎麼能胡說哪,什麼虛報冒領啦、枉法貪贓啦……,您怎麼知道我貪贓呢?噢,這條禦路是您監的工?是您算的帳?還是我把銀子跟您分了?” “噢,我也貪贓啊?!” 呵!這話氣人哪! 劉墉心說,好你個和珅,仗著皇上護著你,這麼飛揚跋扈,行啦,擱著你的,放著我的,咱們是騎驢看帳本兒——走著瞧、到了算!我要不把你參倒嘍,就不叫劉三本兒! 哎,劉墉可真夠絕的,到底想了一個絕招把和珅參下來啦。什麼絕招,待會兒再說。先說乾隆再想兜著,兜不住了。只得傳旨:責令和珅,把這三十里御路,完全換成房山的新石頭。 呵!這回和珅是屎殼螂掉餅鐺上——忙了爪兒啦!趕緊操辦著從房山拉石頭。原先“御路翻個兒”賺那十幾萬銀子,又全貼裏頭啦! 乾隆問劉墉: “劉墉,朕已從重處置了和珅,行了吧?” 劉墉心說,本來就應該用新石頭嘛!這還算從重哪? 眼珠一轉,有了!跟著朝上磕頭: “我主萬歲乃有道明君。萬歲,您看……反正,和中堂得從房山拉石頭,就讓他順手兒把‘敗家石’也弄回來吧!” 什麼是“敗家石”啊? 您現在逛頤和園,在樂壽堂前邊兒,有塊大石頭,形如靈芝,叫“青芝岫”。哎,那就是“敗家石”。 說在明朝啊,北京有家富商,姓米。愛石成癖,專門收集奇峰怪石。有一回呀,他在房山石窩兒裏,看見這塊石頭了。呵!愛上啦。趕緊雇人往外運。這錢花扯了去啦!好不容易運到良鄉,還沒出房山縣哪,哎,就沒錢了!家財耗盡,是傾家蕩產。結果石頭沒運回來,家敗了。您瞧這倒楣勁兒!所以,大夥管這塊石頭叫“敗家石”,又叫“倒楣石”。 劉墉這麼一提,乾隆就說了: “行啊。和珅,你把這塊石頭運回來吧。” “啊?!” 和珅當時一激靈!什麼?運那塊倒楣的“敗家石”?噢,想讓我也敗家、倒楣呀!嘿!忙說: “主子明鑒,敗家石廢棄良鄉,已曆百年,乃不祥之物,今若搬進宮內,有礙國運哪!” 劉墉說:“唉,此石形如靈芝,頗有靈氣。必得有福命大之人,才能擎受。米家福淺命薄,致使財盡家敗。難道說我主萬歲也福淺壽短嗎?” 和珅說:“那什麼……我……這……” 怎麼?他不敢說乾隆壽短命溥啊! 只好說:“主子,此石名曰:‘敗家石’,實為不雅呀!” 哎,他又在名兒上找轍了。 劉墉說:“不要緊,請萬歲降旨,賞賜佳名。” 給起個好名兒。乾隆說: “對,朕當賜名為‘青芝岫’!” 哎,打這兒起,這石頭就叫“青芝岫”啦! 劉墉說:“和中堂。萬歲已賞下名兒來啦。您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啊?我……遵旨吧!” 劉墉一瞧,和珅應承下來了。心說:還得氣氣你。 “啊,和中堂,您甭為難,反正,也得拉石頭。這對您來說,是捎帶手兒的事兒,花不了多少錢!” 啊?還花不了多少錢哪! 沒法子,運吧!光運“敗家石”,又搭進好幾萬。這下子,和珅由姥姥家賠到舅舅家去啦,賠大發啦! 有人問了:劉墉用什麼法子在乾隆面前,把和珅參倒了呢? 哎,這招兒太高了!乾隆不能不准劉墉的本。是這麼參的—— 當時在清代,文武百官每天上朝,得穿朝服。補褂朝珠,頂戴花翎!從朝服上,能分出“文”、“武”。怎麼分呢?講究“文禽武獸”。就是文官朝服上繡的是飛禽;武將朝服上繡的是走獸。 身穿朝服,上殿面君,也有規矩。得雙手捧朝珠,低頭看二紐兒,就是褂子上的第二個紐絆兒。為什麼呢?回話的時候,不能跟皇上對眼光兒。低頭看二紐兒,老看這第二個紐絆兒,就跟皇上對不了眼光兒了。要把這忘了,忘了就糟啦。跟皇上一說話: (學抬頭狀)“啊,哎……” 得!麻煩啦!“仰面視君”,有刺王殺駕之嫌。哎,這就拉出去砍啦!就這麼大罪過兒。專制嘛! 走起道兒來,得邁方步,亮靴底兒,一步三搖。這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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