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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20 12:34:24瀏覽2872|回應72|推薦269 | |
孔子說:「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從十六歲起,離家求學,大半輩子都在漫遊天下,遊也無方,實在有夠不孝。 孔子又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點還好,活了這大把年紀,身體髮膚,照顧得還算完整,一直到一個月前在中國旅遊,摔了一跤,手臂骨頭從肩膀脫落,痛不欲生。生命史上第一度重大毀傷,應算是另一不孝之始。 說來荒唐,那天在天津觀光參訪,遊興甚濃,手持相機,眼戴墨鏡,意氣風發。遊畢,轉身正要打道回京,一個不小心,右腳被條鐵鍊絆到,整個身體失去重心,往左前方傾斜,說時遲那時快,地心引力猛狠一吸,左肩朝著粼粼岩石地轟然硬著陸。 驚魂甫定,從地上坐起,發現上半身血跡斑斑,前面三顆齒牙,搖搖欲墬,一顆門牙斷裂,左臂骨頭從肩膀脫落,疼痛不堪,左肘既不能彎曲,臂膀亦無法上舉,完全不聽大腦使喚,可謂主權盡失,左手已經不隸屬於我身體的管轄。察看相機眼鏡,竟然絲毫未損,圍觀路人,無不咄咄稱奇。 為就設備較完善的醫療設施,並未在天津當地醫院就診。忍了兩個多小時毫無間斷的疼,兼程趕回北京,被送進了空軍總院。 車行路上,每一個顛簸,每一次震動,都是椎心刺骨的痛。我這輩子風平浪靜,一帆風順,沒受過甚麼苦難,決心趁此機會,臥薪嘗膽,體驗一下世上很多殘障廢疾的病痛滋味,因此謝絕服藥止痛。 忍著不堪的疼痛,咬緊牙根,閉起眼睛,我體會到了女人懷孕生產之痛;子宮異位之折磨;壯士斷腕殘腿之痛;車禍血肉模糊之痛;各種神秘長期背痛之酷刑;癌症輻射化療之苦楚…..想到這些,肩骨關節脫落之痛,就算不得什麼了。 晚間七點半左右,進了北京有名的空軍總院。第一次進入共產黨的醫院,心裡十分好奇,外表行頭很壯觀,裡頭設備卻非常簡陋,跟電影「齊瓦哥醫生」裡的鏡頭十分吻合,不過診斷過程效率,還算相當不凡。值班醫師摸了之後,鐵口直斷,是嚴重的手臂與肩胛骨脫臼。X-光剛照完,關節突然自動復位。雖然手臂還無法運轉自如,但那刺骨椎心的劇痛已霍然消失。醫生叮囑,回美之後,一定要照MRI,詳細檢查診療。 第二天,手臂掛了醫院提供的簡陋三角巾吊帶,繼續未竟的參訪旅遊活動。 兩週之後返美,隔天先把斷裂門牙修復,原本動搖的齒牙,居然因為骨骼再生而堅如磐石,免去植牙的浩大工程。 其次拜訪骨科專家。專家根據MRI 顯示研判,「兩條左肩肌腱,已因撞擊完全斷裂,無法復原再生」。外科醫生建議開刀打釘、縫補斷筋,方是正途。看著他迫不及待、磨刀霍霍、刀光劍影、殺氣騰騰的樣子,我心裡兀自覺得好笑。牧谷一生崇尚王道思想,反對霸道手段。美國牛仔,動不動就掏槍射擊,尤其喜歡割雞用牛刀,打蛋用大砲。衡量得失,我要求緩刑兩個月,經醫師同意,寬容我先以理療、運動、和飲食的王道方法,從事災後重建工作,力求最終特赦免刑之可能。 為了與我的外科醫師競賽,雖然目前無法如往常上跑步機跑步,但每天傍晚必沿著高爾夫球場漫步,繞場一週,一路活動左肩和手臂;之後,到spa以高壓激流衝擊按摩左肩半小時;每週上理療院,接受理療師的復健訓練三次,每次一小時。每天回家還吃外甥女為我準備的五香牛筋和香菇烏骨雞湯。 兩週過去了,左手居然已經可以提重,可以自己穿衣服,可以夠得上方向盤,可以拉推車門和房門,可以輔助身體從床上坐起,可以幫身體右半部洗澡抹肥皂了…. 唯一剩下的挑戰,就是手臂上舉和舉重,是最難的部分。還好,還有一點時間….. 呵! 原本擁有的幸福,好像正慢慢地從迷途中歸來…… 如果有機會再度擁有,我當加倍珍惜,每跨出一步之前,一定看得很清楚,不使身體再度跌跤受苦。 後記: 感謝褚一璘姑娘從天津一路護送到北京空總醫院; 感謝人民解放軍空總醫院的施龍寶和黃鶴兩位醫師的仁心仁德;感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道接待和公費禮遇;感謝外甥女珮芝和夫婿的愛心探望;感謝所有知情親朋好友的關懷和鼓勵。更要為我短暫的毀傷不孝,讓父母驚慌,向我摯愛的爸媽致歉。最後感謝奇妙的神,不斷提供我筋肌再生所需的fibroblast 細胞,如能不開刀而復原,是您的榮耀、神蹟、和恩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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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