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剪到肉了」。

   正低著頭作美勞的小朋友，眼睛全投向他，教室頓時安靜的連落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我快步走到小翰翰身邊，他持剪刀的右手停在半空，緊張的盯著左手的美勞紙板。「剪到哪裡了？」我仔細檢視他小小的手掌。

   「不是，不是啦！是這裡。」小翰翰指著紙板缺口，原來是不小心剪到圖案的內部啦！我鬆了口氣，孩子們莫名奇妙的問我：「老師，為什麼他把紙說成肉？」

   小翰翰未滿五足歲，身子圓胖矮小，臉蛋超級可愛，像是會走路的熊熊布偶。媽媽是福州人，生了小翰翰不久，因夫妻失和離異。她堅持帶走小翰翰，襁褓中的他，就此回了大陸。

   四年後，不知原因的，媽媽又硬把他送回台灣給爸爸。一個男人要照顧小孩，整個生活失序。只好把小翰翰交給奶奶照顧。

   小翰翰非常獨立，來班的第一天，兩顆大眼睛轉呀轉，一點也不怕生。我試著要他自我介紹，他說話時笑盈盈的，連眼睛也跟著笑，語言表達力好的不得了。

   小翰翰和同學相處得很融洽。只是他脫口而出的言詞，因海峽兩岸用語的不同，有時導致溝通上的障礙。

   「老師，這個字我寫不來。」小翰翰邊用橡皮擦擦著本子，邊向我求援。「寫不來？什麼是寫不來」幾個好奇寶寶邊說，邊蹙著眉，摸著腦勺。

   數學課時，我在白板上畫了一部車，和一排準備上車的人。小翰翰興奮的說：「學生要去春遊了。」我趕忙解釋：「對，他們要去戶外教學了。」

   有次，小翰翰問我：「老師，小朋友問我會不會騎腳踏車，什麼是腳踏車呀？」我指著教室外面走廊，一部停著的腳踏車給他看。「喔！原來是鐵馬，我在大陸騎過。」

   小翰翰年紀雖小，大陸、台灣卻分得非常清楚。他也知道來台後跟爸爸住在台南，後來才到台北奶奶家，而且把奶奶家的地址，連區、里、鄰都背得滾瓜爛熟。

   一到下課，小翰翰喜歡黏著我，跳上我的腿坐著，跟我聊大陸福鼎的故事。他的故事總繞不開外婆，卻從沒提過媽媽。

   小翰翰的右腳，套了一個銀製的寬邊腳環。我指著問他：「這是什麼？」「福鼎的小孩都有，要到十歲才可以拿下。」小翰翰頑皮的撥弄一下腳環。我想，這應該是當地人希望孩子平安成長的一種習俗。

   有次，小翰翰發燒了，三天沒來上課。康復後，豐潤的雙頰明顯銷瘦。純真的小朋友，看到他回來，圍過去又是送糖果，又是送餅乾的表示關心。

  「我去掛瓶，沒有哭。」小翰翰指著輕微瘀青的插針處，像個小英雄一樣。「什麼是掛瓶？」「就是上面有一個大大的瓶子，一條線連到我的手，護士阿姨說不要亂動，我就不動。」他比手畫腳的解說「掛瓶」。

   孩子七嘴八舌的爭論，「是不是像我們上次用牛奶罐做的噴水桶。」「瓶子怎麼掛，好不好玩？」「你們好笨，在醫院怎麼玩。」

    小翰翰急了，「我畫給你們看。」他畫了一個歪歪的長方形，下面接一條長線。「很像風箏ㄋㄟ！」有人說。

   孩子沒有結論，我得上場了。「是打點滴。」「喔！」大家恍然大悟，小翰翰長長的鬆了口氣。

   看來，我們班要率先增設兩岸語言課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