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車籠埔新兵回想－零週雜憶

前言

兩年軍旅生涯，先從17師金門寫起，再到84師，最後回到預7師新兵的車籠埔生活點滴。停筆許久，日昨搜尋格子，發現百發百中那顆大樟樹還在，有人建了廟，且成為風景點，再勾起舊日回憶，距今近四十年，雖然也是新兵日記，卻與電視所演不可同日而語，先從零週開始，接著想到就寫，保存一點記憶。

走完身家調查、體檢、抽籤三個流程，一般來說，沒有其他因素，接下來便是等紅單（召集令）準備當兵的日子，單子什麼時候來，不知道，日子過得不安穩，索性約了鄰居陳君到公所兵役課填寫提早徵召的申請書，果然很快與陳君都收到了入伍通知，時間：61年6月7日星期三，地點：車籠埔光隆營區，梯次：陸軍852，鄰居有較年長的看了，直說；「這車籠埔是悽慘埔，有卡硬斗喔！如果是坪林、竹子坑會涼一點！」心知不妙，也無可如何，硬著頭皮接受挑戰吧！

當年徵兵每週一梯次，星期三入伍，星期四正式開訓，退伍必定是星期四，聽說滿有規律的，一年52梯次，半年26梯次，只要問了梯次，入伍時間很容易可算出來。6月6日，約了 陳 君徒步到公所報到，沒有人送行。遊覽車直奔車籠埔而去，到大門口已有幾位教育班長等著我們。車籠埔是預七師師部所在，下轄三個旅，49、50、51，依次是竹子坑、車籠埔、坪林，都稱光隆營區，車籠埔應是50旅吧，不知有無記錯。這次召集的南投兵，共有兩個連，每連約150人左右，大約南北而分，我們是5營步3連，成員約略來自南投、中寮、竹山、鹿谷、信義、仁愛等鄉鎮。我們連寢室在師令臺前左排倒數第二棟，最後一棟是同梯另一連。全營區大都為舊式木造建築，只有一棟水泥建築，據教育班長說，之前有兵晚上躲在棉被吸煙，釀成火災，於是這棟寢室便成了禁煙的最佳教材。

星期二入伍，次日開訓，當時沒有週休二日，星期三至星期六共四天，稱為「零週」，接下來還有12週，新訓整整三個月時間。零週的幾天，算是準備期、適應期，第一天是理髮、體檢打針（許多人說是乖乖針？）、領衣服縫紐扣及名牌、折棉被示範，以及其他認識環境、認識軍階及軍紀教育等，逐漸從活老百姓脫胎換骨為革命軍人。印象深刻的一些事，將近中午，衣服縫鈕釦及號碼牌，開始著裝，這些衣服依照數量隨便放，每人一堆，穿上之後，狀況百出，不合身的衣褲比比皆是，尤其是超大褲子，陳君的褲子一拉可超過胸部，最後只能找來小刀割去褲管了事。

穿上軍服，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首先是大家全理光頭，又穿上軍服，忽然許多人都變得不認識了。還有，新兵不再有姓名，編排邊班之後，每排四班，依序編號，我在第五班，為第二排排面班，第一排兵50名，我們班接著由51號編起，51是楊勤華，中寮鄉人，指派為內務班長，任勞任怨，服務班兵。53號是王傳信，後與我同到后扁長江堡。我是54號，習慣後大家都稱號碼而不稱姓名。剛開始最不習慣的是，凡事「報告」，稱謂不得「你我他」，有人說「請問班長？你……」結果總換來臭罵：「不會報告啊！死老百姓！還什麼你我他。」

【我們這一班  班長陳雅琦 】

零週還有幾項必須克服的難題，哨音、盥洗、折棉被、吃飯與上廁所。先談哨音，聽到哨音，立刻停止一切動作，立正面向發號者，如在寢室，上舖必須立刻坐於床緣，新兵階段似乎哨音特別多，令人繃緊神經，即使休息也不敢遠離。集體盥洗包括早晚兩次，這是痛苦經驗的初步，本來盥洗是很舒適休閒的作息之一，但現在卻緊張無比，早上司令台起床號音第一聲響，直星班長哨音也跟著響起：「起床！～開始下去盥洗，時間三分鐘，三分鐘後床鋪上點名，點名不到自行負責，號音一落，全部離開寢室，稍息後開始動作，稍息～」三個月內，這幾句話不曾改變，即使換了值星班長，因此至今仍能記得一字不漏。一個連共用一個洗澡場，方形水池之外，還有兩三排自來水洗手臺，早上刷牙洗臉還好，舀個水往旁邊一蹲就沒事，晚上的洗澡，真是人擠人，有時直星還會抓幾個遲到的，找時間讓他們「好好洗」，常見的整人方法，是分解動作的洗澡，依口令行事。

匆匆刷牙洗臉，立刻衝回寢室，「跪拜棉被」，折棉被是當兵惡夢之一，金門之外，凡是大營區，大概都戰戰兢兢，全力以赴，新訓中心還有「出棉被操」的恐懼，且嚴格禁止內趁木板，早上時間緊湊，大家同時動作，伸展不易，於是發展出有人6點不到，偷偷折棉被，如此盥洗回來，再加強即可，也釋出一點空間。吃飯之前，還有段運動時間，有陣子為了體能測驗，天天跑步，沿著河堤、圍牆，所謂跑外圈不跑內圈，折騰老半天，終於熬到早餐時間，從集合場出發到餐廳就定位，仍有許多整人的戲碼等著，以後再談。

零週幾天，上廁所幾乎是新兵的惡夢，當時流傳一句話：「三工麥※※，四工※五拜」，真的還漫靈驗的，週遭之間，根據了解，到第五天才解決不乏其人，甚至有達七天的，生活緊張，生活步調失常，連上廁所習慣也跟著改變。也許第二天吧，還發生了一件趣事，因寢室長得一模一樣，左右鄰兵又互不認識，連上有兵晚點後洗個臉回來，走錯到隔壁連，拉起蚊帳，蒙頭就睡，床主回來發現鬧雙包，才知睡錯寢室，鬧出笑話。（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