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 嘉靖明墓

金門遊蹤－東門、古崗湖到庵前

看完水頭，下一站是文臺寶塔與翟山坑道，依照地圖，一路摸索過來。出了舊金門城東門，兩路分歧，本來預定轉右往下路走，忽然發現往上路口矗立一座古碑，乍看之下，有點面熟，以為是道光年間周凱所立的魯王墓道碑，既來之則看之，機車掉過頭來，碑前停住，先入眼簾的「指揮僉事」四字，直覺應該是明碑，再細看碑文刻著「明贈昭勇將軍督指揮都指揮僉事朴庵邵公暨淑人楊氏神道」，果然不出所料；朴庵邵公不知何許人，從其官銜來看，應該是武科人物，當然「朴庵」並非本名，而是字號。

後檢索了旅遊資料，得知邵朴庵為金門第一武進士邵應魁之父。有此線索，再看《金門志》選舉武進士條及列傳所記：

「明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邵應魁(有傳)。」

「邵應魁，字偉長，號榕齋；金門所人。幼穎慧，弱冠，操舉子業，邑試傾同士．適俞大猷來視金門所篆，從之遊，遂徙業焉。嘉靖丙午雋武闈，明年成進士；同登武第，自應魁始。已授所鎮撫，贊畫南贛軍門；贛多峒賊，奉檄往諭，皆聽撫，中丞疏薦其可大用。乙卯倭犯浙，應魁隸俞大猷幕下……以功陞南直隸遊兵把總，又陞永寧衛指揮使。未幾，把總圌山，巡歷江海，擊沈倭艇於三片沙。陞福建都司、署都指揮僉事；將赴閩，而監軍唐順之移書撫按，請以閩銜領浙直事，專守江南。倭闌入江北，總兵盧□被劾；詔獄波及應魁，遂解職。既而劇賊曾一本橫行粵中，總督吳桂芳請以應魁參將廣惠、潮，提哨船不滿三十，值賊艘百餘，獨當其衝，乘夜截擊，手射殺賊渠，圍乃解，復合諸軍破之．旋被閩巡按陳某所齕，遂求去．杜門卻掃。」

看了這些邵應魁事略，可知他在官場上並不如意，本職只有品級不高的福建都司，再署都指揮僉事。最後受累落得解職下場，即使帶罪立功，仍未能改變其命運，於是「杜門卻掃」，終老金門。再說邵朴庵受到明朝政府的「贈昭勇將軍督指揮都指揮僉事」，顯然是父因子貴依例封贈而來。不過檢視《金門志》選舉所附的「明封贈表」，卻找不到相應的紀錄，令人不解。推測其原因，有兩種可能，一是官職太低，無法入志；一是邵應魁遭到解職，迄未復職。至於碑上所刻贈銜，可能朴庵之卒，仍在應魁署指揮僉事任內。

    拍完照，循著目標繼續前進，來到古崗湖畔，依據地圖所示，文臺塔及碣群都在這附近，但未見到明確指標，只能邊走邊尋，不想忽然看到翟山坑道指標，只好右轉而進。依旅遊資料，翟山坑道之名尚陌生，覺得此坑道應不曾來過，哪知遠遠看到停車場，才知此坑道曾來一遊，之前帶著家鄉的文教基金會同來。舊地重遊，不同的是坑道內人潮絡繹不絕，特別是彼岸來客佔了多數。

    出了坑道，往外來到路口，左轉回頭路，可尋訪文臺塔，家人剛看過茅山塔，已經逸興闌珊，且我曾到過，並無迫切感；往前走，則是珠山聚落。決定直走，盡頭來到聚落，路過不入，繞到古崗樓入口候車亭處停了機車，一行魚貫而入。湖與樓都是我61年在金當兵時所熟知的，尤其是古崗樓的設計，還出自阿兵哥之手，可惜當年沒有機會一遊。家人登樓參觀，我則沿著湖欄折回候車亭。亭旁幾個古墓，溜覽了一下，居然都是明墓，以前有人形容西安是個充滿古蹟氣的城市，其實用來移贈金門，也是滿貼切的。

    結束古崗湖之遊，下午行程大致結束，將回到飯店時，右側有個牧馬侯祠指標。還有點時間，決定先回飯店略事休息，再訪侯祠。牧馬侯祠，也稱孚濟廟，所崇祀神名陳淵，唐時人．貞元中，柳冕為閩觀察使，奏設萬安監，滋養馬匹；陳淵奉命來浯洲（金門）牧馬，與將領李俊、衛傑等協謀並力，從此耕稼、漁鹽者日聚，為金門人共同的開基先賢。祠中除供俸牧馬侯之外，並祀助靈夫人。關於助靈夫人，則有段美麗的傳奇故事，話說夫人為林氏女，未笄時，善蠶績，曾採桑到馬坪（現廟址）。廟中所懸「孚濟廟記」匾額，略記其事，說是：「（夫人）入謁，見侯色相英爽，頓悟夙緣。坐化經旬，肉軀不仆，爰塑像而偶於侯之座右。」《金門志》仙釋，則有更具體的描述：

「林氏女，浦邊人也。幼嫻慧工巧，善蠶績．採桑馬坪，謁侯廟祈蠶歸，得雙繭，異之；復詣廟，香未爇、先煙灼，亦不火自焰。頃有一白鸞，升空而去，夫人倏歸真．島人肅衣冠，群拜曰：『靈果願幽匹侯，其轉軀而步』！語未畢，尸移步尺許；遂塑像於座右。」

牧馬侯祠所在地名庵前，大路轉進來，兩側木麻黃高大肅穆，仍有進入營區的感覺。91年第一次重來金門，曾隨團來過。去年底隨砲長尋訪碉堡，又來過一次，祠左前方有廢棄碉堡。路口有座依稀可辨「嘉靖」年號的明墓，這次再看，因天色較暗，已經完全無法辨識。

金城往水頭會經過賢聚村，明末曾來臺依鄭成功的盧若騰，即是當地人，故宅猶存，在大馬路邊，路過多次，「留庵故居」門額高懸，因是住家，不便打擾。盧若騰的發跡，傳亦與牧馬侯有所淵源，據說明末太文岩的達宗和尚，有「傲和尚」之稱；有次見了盧若騰，告訴他說：『公為牧馬侯後身，改號牧州，加馬名，當得第。』盧如其言，後來果然應驗。至於助靈夫人，民間相傳夫人掌握注生之柄，凡乞嗣者往往獲驗，已兼有註生娘娘的神職。

離開牧馬侯祠，已日薄崦嵫，回程群樹蕭蕭作響，忽然想到前賢詩句：「木麻黃葉作秋聲」，回味再三，木麻黃可能少人吟詠，有此名句，自足千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