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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23 04:45:23瀏覽3553|回應12|推薦68 | |
這是第一次,深刻體會,所謂遺忘。叫人心痛的遺忘。 牽手半世紀,如今,即便他站在眼前,她也不能辨認。 卻聲聲問著:他呢?他去了哪裡?他怎麼不來看我? 台大外文畢業,她在國外拿了博士。曾經那樣一個有見地的知識份子,她的學生,如果看到現在連晚餐吃了沒都搞不清楚的她,恐怕喊不出一聲老師。 不見了。往日的她,神秘地消失了。這個衣衫樸素的婦人,早已不是從前安祥美麗的女教授。 親眼看到,連我都不能接受,遑論與她相伴一生的他。 以往見他,縱使滿頭白髮,總是散發難以言說的魅力。 不只是他在家族中的種種傳說,不只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心中暗自叫好的衣著品味。 還有他對她始終呵護溫柔的神情,不多言語的沉默,不麻煩別人的低調。 聽說他在深夜裡,跟著失心狂亂疾走的她,穿越大半個寂靜的城鎮。 擔心她出事,夜裡他不敢睡,鎖上門,守著她。像個孩子,哄著她。 無法形容我的感覺。這一切不是浪漫,是酷刑。 看著心愛的人遺忘一切,尊嚴盡失,誰受得了。 淡海的風,在冬雨中呼嘯。窗外是無盡黑夜。 他也病了,再也無法獨力照顧她。多麼不捨,終究還是,為她安排新家。 答應過要照顧她一輩子,他沒有忘。若非走到最後一步,他不會這麼做。 我們四個人去看她的時候,她親切地笑著。輕聲地自我介紹,好似初次見面。 隨便應付說些生活上的尋常對話,她有問有答。 別追究內容的真假了吧,就當沒發現她的破綻。 當一個人連自己吃飯的能力都不確定,要如何責怪她,牛頭不對馬嘴。 乾淨的房間,簡單的家具。這是她的居所,不是家。 一幅寫著聖經話語的字畫,靜靜掛在一角。 當日她中英文流利,現在卻認不得圖中字。 打開櫃子,一本泛黃的書,竟是希臘文。 於是知道,他來過。留下的書,是證據。 寒冷冬夜,他撘夜車回家。明天得幫她到醫院拿藥呢。 一來一回,三峽到淡海,可要搭上五六個小時的車呢。 這段路,他從來沒說累。有一個人,痴痴,等著他。 那是他心愛的妻。他的名字,是她唯一牢記的牽掛。
想起奶奶曾經發生的故事。想起一名同業的父親。 離走前,抱一抱她。她笑了,又哭了。
他嚷嚷著,下次來看嬸嬸,要帶綠色的植物給她。 他卻忽然說,喂,要是我以後也變成這樣。 睡前,我告訴他,你放心,不會的。 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都不會忘記你。 如果,我忘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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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