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去一趟大理或麗江，隨處可見這種畫和布。

小藍布開價人民幣八元，我通常買六元。如果你堅持，她們四元也會賣。但是我不忍。

至於那畫，有各種色系，藍紫、黃綠、橙紅，我真的很愛。聽說叫做雲彩畫。不講價，也只要人民幣五十元。若殺價，相信三十甚至二十元都能買到。

罵我鄉愿也認了。這種時候，我不知道，該為自己買的便宜而高興，或是因為欺負了她們而心軟。(雖然明白在人來人往的觀光地，她們的收入已經很不錯了)

除了布和畫，還有小小的銀飾、竹雕、木刻、簾幕、荷包和燈畫。那些很有設計感、充滿東方風的手工服、中國包，談不上多藝術、多精緻，於我卻有一種樸實的美感。

由於我經常去，幾個月見一次面的小販，像老友似的，熟了起來。

畢竟我每次都瘋狂買進上千元的布子，是他散客中的超級大戶。這樣的客人，想忘掉也不容易吧。他卻捨不得花兩塊錢買一斤草莓，嚐嚐那傳說中又酸又甜的滋味。我買了請他吃，他連聲道謝，留一半帶回家，然後轉身摸摸弄弄，拿出一大包花花綠綠的紮染布，要我自己選，他送我。

拿出上回、上上回見面時的合照，他笑得靦腆又掩不住開心。送給他媳婦台灣的化妝品，他寶貝似的收著。小玩具送給他的仔，這下更不好意思的笑瞇了眼。

一對貴州來的年輕夫妻，臉超黑的。領我走進他租來暫時棲身的小四合院二樓，簡陋的房間裡，滿是他一路跋涉背著來的手工藝品，那可是他在黃菓樹瀑布邊的家鄉，和媳婦做了整個雨季的成果。

大大小小的竹片，包上了一看就是少數民族質感的手工布。立體的圖案裡有人、有星星、有月亮。再愛不釋手，也帶不了這許多。他說，隨妳挑唄，都讓妳挑。

我是為了某個人去雲南的。那人不在了之後，我不曾再回去。

畫的顏色是人稱憂鬱的藍，偏是我隱瞞不了的最愛。好好收著的竹雕，不經意拿出來，竟然、竟然，成了粉末。

我沒有留下他們的名字，卻記得他們的笑容，當天的陽光，古城的氣味。分開的思念，曾經的幸福。

他們或許不曾想起我。或許，再見面，彷彿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