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橘子的繩子又拋了下來，拋向怡如這端的繩子很長，長到在地上繞了個小圈。

  那些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碎片還在回憶，那個偽裝成乙子張的屍體還在腐化的流著屍水。仍站在原地的我也不管鼻子發出的警訊，一則鼻子受不了屍臭的警訊。

  我身上的血已經風乾，褐色的乾血凝固了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嘴巴，舉凡被血濺到且風乾的部分都凝固了。

  眼睛一直是閉著的，我雖然看不到我被血凝固的樣子，但能想像的，我應該就很像裹了層巧克力醬的生物。

  毫不動搖的站著，但橘子拋下的繩子甩到了我的右手，只是輕輕一彈，卻引起我全身的動搖。

  「好香喔，充滿拉麵的拉麵店。」對自己的笑容打了一百分的服務生送來兩碗拉麵。

  我又刻意的將頭轉向玻璃，移開視線，而且為了避免從玻璃的反射中看到那位服務生自認為一百分的笑容，我刻意閉起眼睛。

  那位服務生一定認為我很不友善或是以為是自己服務不周到，你沒有錯，服務生，你沒有。是我始終不能接受你那自己打了一百分的笑容，這時候我很慶幸我身旁有橘子，因為橘子會幫我應付那位服務生。

  「來，一碗味噌，一碗泡菜。」

  「謝謝。」橘子笑著。

  如果橘子不在我身邊，而我又因為不能接受他那自己打了一百分的笑容而面向玻璃時，那位服務生應該會尷尬的以為自己送錯桌了吧。

  但我知道你沒有錯，服務生，你沒有錯，你今天只是遇到讓你產生錯覺的我罷了。

  橘子把我的味噌推到我的正前方，喊了一聲〝我開動了〞便吃起了她的泡菜。我看著那碗味噌拉麵，緩緩的將雙手的手肘頂在拉麵左右兩邊的桌子上，雙手手掌托著臉頰。

  眼神當然就落在拉麵上，一開始是，當然是。後來眼神卻無法控制的穿過拉麵，穿過木桌，穿過地板，到達好深好深的地底。

  在血凝固之前，我的眼睛一直是閉著的，我故意的，因為我不願再去看，所以我閉上眼睛，久了，我不願再說，於是鎖上嘴巴，不願再聽，就塞住耳朵。

  只要看不見、聽不到、說不出話就不會再思考，我把我所想的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我對自己說，就這樣吧，沒關係。

  人家說百密仍有一疏，那一疏就是感覺，我把它忽略了，它一直存在，我忘了敲昏它，將它灌水泥運去太平洋丟，所以我感覺到了橘子拋下來的繩子。

  是上次那一條嗎？

  我為了要確認一下，便些為吃力的張開雙眼，其實只要一隻眼睛就夠了，但是我沒辦法單獨張開左眼或右眼，所以睜開雙眼。

  就這一瞬間像是撕裂的痛，怕更痛的我又閉上眼睛，等了三秒，再輕輕的張開，原本沒掉落的血片剝落了，就像薄巧克力一樣脆，而且是很薄很薄的巧克力。

  一眨，二眨，三眨。

  眼睛靈活的多眨幾下後，我順著繩子往上看。我不明白我怎會順著繩子往上看，可能是我感受到有人一直在上面看著我，而在我順著繩子往上看後，發現看我的人是橘子。

  因為猛的一抬頭，我脖子上凝固的血〝嗶啵，嗶啵〞應聲而裂，血片輕輕的，無聲的飄到地上。

  看著帶著幸福微笑的橘子，我想，上面會只有橘子嗎？雖說現在我看到的真的只有橘子。如果除了橘子，還有其他像橘子這樣幸福快樂的人呢？那乙子張會不會也在上面？

  「可以嗎？」我可以拉繩子嗎？真的可以拉繩子嗎？

  我以為我是用沉默的聲音在問橘子，沒想到我問出來了，但是，問出來了又怎麼樣呢？橘子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