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09/08/11 23:50:23瀏覽605｜回應0｜推薦5 | |
| 兒子快速的沖完戰鬥澡, 三步併做兩步砰!砰!砰地飛奔下樓◦ 這是他的一貫作風, 耐住性子完成被要求的索事然後盡情的從事他的 "正當要事"◦ 經過廚房時瞥見爐竈上熱滾滾微微泛綠光的湯鍋, 裡面飄浮著一顆顆白亮瑩透的麵疙瘩◦ 蒸氣激發出溫暖的感動…
"Thank You! Thank You!", 這位熱情如火的小子, 從背後使一把美洲野牛的蠻力, 緊緊環扣住我的腰身, 大大的感激一番! "你這麼喜歡麵疙瘩呀?!", "當然, Especially yours!" 分不出是蒸汽的溫暖, 還是小兒子懷抱的感動, 麵疙瘩勾引起我的舊情綿綿◦ 就好似循著兒時, 因著母親, 麵疙瘩啟動古老的記憶, 咬在口裡的綿密, 轉化我與家人脈脈相承的濃情! 時間是民國七十五年七月的午後. 盛夏溽暑的台灣, 滯悶的空氣懸浮著不安與期待◦ 我也在那凝結的氛圍裡氣若游絲的喘息, 靜候時間的宣判◦ 走過那個年代的學子大多經歷過 "聯考" 的現實與殘酷◦ 幸運的人, 頓時前景光明燦爛, 彷彿終於加滿油箱, 等著踏上油門, 便可以展開豐富的人生旅程! 而滑鐵盧的, 唉! 不說也罷◦ 那自是一個停滯在 "書中自有黃金屋與顏如玉" 裡求保命符的年代◦ 我在家中坐, 心早已有底...是也罷, 非也罷! 事實上, 也查過榜了, 心頭甚不是滋味◦ 所以, 在母親大人面前佯裝不在乎, 彷彿還處於未知狀態◦ 電話響起...., 我的老爸 -- 一個自始至終守護我, 信任我, 縱容我的男人-- 語帶玄機的問候: "知道了嗎?", "大概知道..", "是XXXX ..." , "嗯!.." 。對於我的一切, 父親盡是寬容與體諒, 甚至還帶著幾許驕傲! 我深知我是他的女兒, 人說是上輩子的情人◦ 在我心中, 老爸側寫的是完美的肖像! "為什麼不高興?" 媽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 "沒有啦!", " 阿那好啊! 那以後喔, 準說我要炒個米混(粉), 就未有人不中意, 煮個飯也莫有人說吃不下了..." 母親的喜悅神色, 自是不在話下◦ 但她是個含蓄保守的傳統女人, 對情緒總是不清不楚的表白◦ 深怕說了好聽話, 驕傲了, 犯天忌, 壞了孩子一生的好命◦ 十七歲的我, 怎懂呢? 掛下電話, 衝回房間, 使勁甩上門板, 強烈表達心中不滿的情緒◦ 我所面臨即將離家的恐懼, 她怎可如此輕忽? 或許她懂得, 因為這是第一次, 媽允許我放縱使性子撒野! 也或許她只是在莫名其妙裡給愣住了! 回憶至此, 仍不能理解, 我是如何走過那樣一個充滿矛盾的年代, 在那樣黏呼呼的空氣裡呼吸? 轟嚨, 嚨! 車庫門捲宣布老公到家的消息! "把拔回來了!" 跳下餐桌, 兒子衝到門口迎接下班的老公◦ "媽媽煮麵疙瘩!" , "真的嗎?"... "你最棒了!!", 我總是被老公的甜言蜜語收買, 還心甘情願的洗耳恭聽! 我想男人的一張嘴才真是比女人的舌燦蓮花要不得◦ 說不準, 我的這一生歸根只是一篇貫徹始終的謊言集錦! 無所謂的, 到了蓋棺前都還如此便可以! "我最喜歡你的麵疙瘩了!", 露骨而且斬釘截鐵. 麵疙瘩, 應是外省菜吧, 服過兵役的大概都啖過麵疙瘩, 老公就是這樣認是麵疙瘩的◦ 我不知道母親如何認識並且嘗試烹煮麵疙瘩, 我也不知為何我如此鍾愛這一味◦ 媽的麵疙瘩是韮菜口味的◦ 我並未嚐過其他食譜所介紹的麵疙瘩, 也沒興趣去嘗試任何別種滋味◦ 在我心中, 老媽的就是唯一存在的麵疙瘩, 世界級的! 想當然爾, 在我面前這鍋泛著綠光的韮菜麵疙瘩也正是這個幸福滋味, 是此刻一家人捧在手中的溫暖與滿足。老大趁機跟老爸要了個軟體, 說是 "需要" blah, blah, blah...., "O.K." 老公的字典裡沒有"節制"二字, 他總是說: "如果是有用的話..." 回憶我們那個沒有電腦的年代, “緩慢” 大概是兒子們沒法想像的事吧!? ...噗!噗!噗, 我的爸在摩托車的熄火聲中回家了..! 是有點晚, 但還不至於將車騎進屋裡來吧? 我甚是詫異... 爸爸不常回家, 因為通勤不便, 但每次他踏進家門, 我總有莫名的興奮! 迎上還端坐在機車上的老爸.. 爸說: "你看...", "啥?" 爸指著胸襟, 又說一次:"你看.." "哇!..." 一隻螢火蟲! 為著把這隻螢火蟲 "謢送回家" 所以騎慢了, 騎得久了, 回來晚了◦ 我們的驚呼連連, 圍著爸看那隻依然動也不動的小蟲子, 眼睛睜得比螢火蟲的光還要亮! 還有一次, 爸帶著一個核桃果回來, 就只有一個◦ 我不記得何以他只帶一個◦ 但那是 "美國" 來的, 好硬的東西, 要拿鐵鎚來敲! 我的爸喜歡帶 "驚喜" 回家! 咖啡的種子也是這樣的種在我的記憶裡◦ 有一天他交給了我一只咖啡壺, 跟我說: "你要去找豆仔回來煮! 不過柑仔店裡莫有喔!" 時間的腳步在緩慢裡伴隨著無言的喜悅悄悄加速◦ 那天爸帶回來了個大箱子, 跟著一個好似錄音機的東西, 而跟著的錄音帶放出來的音樂..天哪! 全是刺耳的尖叫聲! 爸說: 這是"小教授", 台灣人做的, 給弟弟! 好大的禮物! 當時, 弟才只是個國二的學生! 爸領著我們, 在時間的荒原中開疆闢土, 在四級八方裡上下探索, 直到上飛機的那一刻, 我終於把他遺忘在身後, 帶著他那對眼神, 與默默跟隨的腳步聲, 我消失在登機門裡, 跟另一個人走了。一年後，當我再踏入家門，竟已人事全非.... 口中的麵疙瘩, 化做感傷 |
|
|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