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時期,一直好奇一個問題

為什麼我可以一面騎著摩托車,口中唱著一首由然而生的歌曲,

然後腦子裡同時還可以想著另一件事情

還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當我思考的時候是用國語在心裡對話,可是與人說話的時候開口就説台語,

當然沒有人告訴過我為什麼

那時羅大佑的"童年"正夯,我還在想他好奇的事情會不會太簡單了

他的"追夢人"卻也引領了我的思考,他應該不簡單

退伍後,我進入了一間大公司的地方小單位上班

電話經常響了,但是高級主管絕對不會親自接電話,

同辦公室裡的第二級同仁也絕不會第一時間接電話

我這囉嘍級的重要人物,自然就是一馬當先熱線,串起大家友誼的橋樑

每當鈴聲一起,我的心中自然就響起計數聲...1...2...3...

就在這1...2...3...的當中一定會聽到我熱誠的問好

有時辦公室沒人,我又正好在廁所,鈴聲響起

心中的計數器總是不慌不忙的...1...2...3...4...5數下去

超緊張的我,不管廁所裡的手續多繁雜,一定趕在計數...5以前將電話接起來

很奇怪,心中這個計數器,我卻從來沒去懷疑過它為何而在

二十多年下來就任它數下去

跑步的時候,隨著呼氣同時數著...1...2,吐氣時數著...1...2

就順著這樣的節奏,從國中到當兵一直跑在中長跑比賽的第一名

後來從事餐飲,總是可以知道今天賣出多少數量

因為準備材料時,記數器從不偷懶

有一次和朋友去看舞台劇,劇中猛男非常無聊的喜歡做伏地挺身

劇後大家討論劇情

只有我會說出猛男第一次做了96下,第二次97下,第三次106下

年紀漸長,身體需要養生鍛鍊

走路時,心中記數器就幫你數著呼氣..1..2..3..4..5,吐氣1..2..3..4..5

配合這樣的數據,鬆軟筋骨,滋潤五臟六腑非常有效

後來,因為禁不起歲月摧殘,人事衝突,修養越來越差

工作上的不順,經常的轉移到對人的不滿

從前,愛上一個人,心裡無時不刻被人佔滿,最後獨享揮之不去的折磨

有首歌這樣唱著"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看著愛人離去,可不是這樣嗎

原來,對人累積的不滿,縱使不說出口,只是在心裡嘀咕

最後也會像成癮般,反覆不斷在心中播放,然後再重來

當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它已無時不刻的攻占自己的心房,日復一日

每天,我都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心中不滿的對話,從清晨到黃昏

但是就沒辦法叫它停下來

有一天,下意識告訴我,心中計數器是有功能的

數一下吧,就像數綿羊般的數一下

數的過程中,對話就會暫停呀

而我就能獲得平靜了

其實我非常不願意做這個行動

因為聰明人怎麼會進行這類愚蠢的步驟

那代表著我束手無策,只有小朋友才會乖乖的數

但下意識一直發射鼓動訊號

終於...我開始數了,反正又不困難,就數到200下就好

當個傻瓜也才3分鐘

1...2...3...

什麼!剛剛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可能!才數到...3!

一個失神,心中對話的掌控權,又被不滿的記憶搶了回去

又是無止境的漫天對話

我震驚的懊惱,竟連3秒中都沒守住

病入膏肓是這樣子的嗎

我決定振作精神,宣誓無論如何要專注,再給它數下去

1...2...3...4.....26

不知怎麼的,就是沒聽到27,又轉台了

我終於知道專注是脆弱的

天吶!誰知道這是無間的苦難呀

一時之間,都不知要如何反省,純潔的我是怎麼落到這一天

鼓起勇氣,再數一次

美麗的數字,令人鼓舞的停留在...45

好歹這是幾個月來,心魔的爭執聲安靜的45秒

我冷靜的思考,要如何終結這一切

回想起青春時的歲月,平靜的心湖,發呆原來是一種幸福

20幾年來早已不知發呆是何物

如果有一天,當我清空了心海,絕對不讓人再佔據這方寸之地

回神過來,決定調整策略

我不再主動計數

但是只要惱人的心中對話一開始

我就發動計數器,而且只需數到...3,就能強迫它停止

接下來無數的日子裡,沒有人知道我無時不刻的在心中喊著...1...2...3

小時候,有個遊戲,背對著大家,口中喊出123木頭人,轉頭看大家都不許動...

幾個月下來,心中的嘮叨鬼,就這樣被我喊成了木頭人

心湖終於平靜了

雖然常有漣漪,好歹是幫助看清楚事情的始末

只是不再讓它停留了

偶爾聽到的是不變的計數聲

看(聽)到什麼就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