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心與靈之美，我不能不見。

對攝影藝術探討的理論很多，冠冕堂皇的、批判鄙視的總交雜不清，攝影到底能不能列入所謂的純粹藝術之林？攝影只是一種拷貝功能的再現？還是不經大腦醞釀瞬間成形的單純技術？複製眼睛所見是不是還是創作？借助科技冰冷的相機，人的感覺與心思是不是已完全注入？純然創作也可以在幾百分之一秒鐘間完成？一瞬間的感動其實只是單純影像紀錄？

任何對攝影的論證，有心人著墨甚多，其實個人沒有多少意見與興致，人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認同的我點頭，不認同的一笑置之；但我要說的是：攝影已是人類生活一部分，它開啟了我們另一扇眼睛。無關藝術或理論，它是我們生活、感靈的一部分。《浮光掠影‧攝影筆記》一直走著生活攝影的平凡路，無關宏觀理想，它是生活的、庶民的、簡易的、走馬看花隨手取來的平實。

如果「美」就是藝術之一種，巧奪天工的大地，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美不勝收的宇宙就是永遠的藝術殿堂，其實它本來就是，也一直存在某一時空著，只是被遇見或被錯過了，或是只被誰遇見了，或兀自消失；美麗的文字、美麗的倩影與微笑、美麗的聲音或表情，在在顯現所有美麗的一面，美麗的心靈與善念，美麗的愛情與婚姻，都是至美的表現，這是不是也是藝術表現？其實都是，也處處時時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生活藝術之美，或不能言傳，或不能以影像完全呈現，天籟般風的氣息、大地的呼吸，美麗如音樂旋律聲音，大多都是心靈感受與咀嚼已足夠，說開、攤陳反少了心領意會的細緻，這些論點我也同意。眼睛所見、心靈所感，對於匠氣的攝影者，不經大腦即可下意識，輕易凍結瞬間，個人主觀意識或許扭曲、或許美化、或許讓人產生過度解讀，影像給人感官迴盪，可能遠遠超過攝影者按下快門時多。

「浮光，你的相機會不會太美化了這世界？」不足為奇小地方，透過相機再製已改變了樣子，其中包含心思、科技與技術，它算不算真實？剪裁的風景很美，但未必是應該的全部，多一點、少一點也是創作。這樣的疑問，我都同意，我不否認未必能將無感自然現象，也無感去擺置入畫面中，當觀景窗所見時，已多少有了個人意見認知或感覺。如果這也是創作，應該歸功於已注入作者心意。

落花就讓它是落花，流水就讓它是流水，留住的影像在自己眼睛與記憶，它未必能成為一種分享，也許這才是最終該有的生活態度。傳統暗房沖洗軟片過程不外顯影、急制、定影，一如眼睛接觸顯影，感覺感動漂洗，然後永恆定格在心靈。

但我必須說，跨過這樣的境界之前，我們勢必在有形呈現，攝影只是其中方式之一。重點還是在：心靈感應生命或感動一切，才是藝術最後依歸，形而上的只是表現形式，透過任何工具都只是傳達，當捨去工具，我們也可以無形在靈與心中留下烙痕。

相機，就把它當是我們的另一扇眼睛，光圈決定了眼前景深的深淺，快門速度選擇了凍結或模糊，光圈快門組合的曝光結果，光學的機械的科技的均無關生命，我們都只愛這世界，我們只是要留駐感覺。

打開心靈的另一扇窗，開啟心靈另一扇眼睛，應該是生命創作、藝術最後的極致。

孤高不再會是寂寞。最近處的人或只看到迷濛的那一部分，當遠遠被回望，你才有可能被確知一直不變的態度。生命也是、生活也是.......

太多的美麗注定孤獨？在不為人知的一偶，在黑夜裡悄悄消失？當孤芳是宿命，它也能伸展出最美姿態，顏色是顏色、呼吸是呼吸......

雨裡有太陽，所以激盪出彩虹。去想像太陽的光無所不在，在春雨不歇的柏油路面上，我看見暖暖的陽光，它竟是彩虹編織成的小太陽。很美，不容易被遺忘。

金黃的生命週期，都可以被保存被記憶。每一段生命都有裹覆的道理，裹覆它無須在乎包裝形式，不需被發現，也不想被察覺。

按下快門瞬間，只是想到一句：「淚落晴光一首詩」。落花可以還是落花，雨打落花也都是平常，飄零不也是簡單。看見與不被看見，拍或不拍它，都可以。

因為是三月含苞的荷影，亂掉的季節，才是荷花的想像。總主觀以為對方亂了分寸，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在不該的季節裡跳舞，是誰把季節攪亂？短視的人嗎？

一期一會，怎才能留駐無常？我說，凡是生命都很短暫，若有輪迴也就能亙古如新，一期消失代表新一期又要到來，在期待中是種幸福，週而復始。沒有結束。

含蓄的美，不容易被發現，我們都太耽美光采。五光十色遮蔽了感動，眼光總停在最盛開的那一朵，一片樹花都被泛焦了，我們不再記得含蓄，只知道曾經熱鬧的片刻，但那不是全部。

為什麼表情與心情總格格不入？無須解釋吧！天地不容處是遺憾，一小方可棲身就是幸福，當確定貪婪不多，再簡單都可以，想說的時候盡情吐吶，想哭的時候放心飆淚，同一條路未必人人都可以，當背道而馳，才能遇見別人身後不知道的風景。

各佔一個枝頭，享受同樣的風景。用語言用文字用影像，同樣編織各有各的夢，各有各的春光。

太多時候，只是想著不被注視。風景它就是風景，新芽因不被看到，所以長成大樹，春去冬來綠陰或枯索，本來存在也無須被關注。孤獨的美麗還是美麗.......

水流的聲音，是奔騰的幸福，影像怎能形容？在生命最後一程，落葉貼著大地，聆聽最美的呼吸與喘息，少了落葉，水會不會也孤寂？

天色暗了下來，知道天再開的明日清晨，就是盛綻。把細嫩的花瓣呵護，只要適度的結焦曝光，週遭都會暗了下來，我們只要見美麗處小小光采，那就是愛。

要捕捉的未必在預期，只好為你捕了春雨的美麗。很冷的角落，風早已停止喘息，惱人四月寒雨綴上珍珠外衣，你眼中的美麗，我心裡的眼淚，它們其實等值。

是湧泉，是來自高低形成的壓力。如果我也能虹吸，是不是也能翻過一座座山頭，只奔向想要走的溪床，就是無名小澗我也寧願。

不要懷疑，巨瀑可以縮小成鼻涕。用什麼樣的角度去衡量巨人，當你微小仰望，它永高你永微小；站在比它更高的天上鳥瞰，就是巨人也要彎腰折短。

你眼中小小溝渠，是我心裡的尼加拉瓜大瀑布。偉大的美麗可能在腳邊，可能從沒有超過一公尺，縮影的小世界，因感動而放大百倍千倍。

學會一種姿勢，他們說那叫做暫停。停止是一種藝術，當汲汲營營失去更多更多，還不懂如何回頭檢拾，至少知道暫停腳步，想想該如何出發。向前還是向後。

雨日被強迫擺閑的漁網，只好在岸上編織美麗。每一個結，每一滴玩味，越過的、躊躇的、解不開的都變成是想望的美麗。

不及落地的薔薇，貼著雨水纏綿。沒有對話的下午，還沒盛開的花就墜了，雨滴打落身體，但不要不捨給最後的纏綿。

心的尖端，永遠候著一滴眼淚。敞開的心，最容易受傷，稍微的風動、輕揚的沙塵，都讓堅強一點一點脆弱下去，眼淚候著，風不要來，寧願給陽光曬乾。

可以確定你是我的珍珠。珍珠一如你的名字，注定要被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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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親自授課的攝影初階班「讓傻瓜變聰明」，下一期2007/05/04開課，詳情請見「聯合報系文化基金會‧媒體講堂」

●《浮光掠影》帶你到《南園》外拍── 體驗建築、生態、夜景攝影之美。

2007/04/21-22﹝夜宿南園﹞。
行程請見 http://show.udn.com/act/udnfund/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