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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8/17 02:31:56瀏覽13252|回應11|推薦121 | |
兒子脫口而出:「你們『大人』都這樣子!我們『小人』怎不可以 …… ?」除了男生與女生的分別,小孩子眼中世界的大小,很簡單的只有兩種人,已經長大了的『大人』,還有就是小孩的『小人』。慢慢的小小心靈,開始有了認知,這世界其實還有兩種人,一種叫「好人」一種叫做「壞人」。不好不壞究竟還是有壞,就因為不夠好,所以還是壞;我如何告訴孩子,「好」的標準依甚麼為依歸?「壞」的定義以什麼來結論?好與壞無關大人或小人。 在工作中看到許多的好人,也看到好多的壞人;但是,好壞的定義,以那一個立場去套用詮釋?一個愛家庭愛子女的父親,卻以作奸犯科作惡多端來成就,外人眼光的壞人,卻是妻、子心中的好人;世俗眼中的大壞蛋,卻是愛人寧願犧牲性命陪伴的大好人,是三生有幸老天注定生死與共的伴侶,如何看待?一個成功的商人企業家,或是以坑殺無數弱小同行併吞而來,獨攬資源與勢力作長,是別人眼中的奸商,但個人事業或企業體是成功的,無人比擬的,算好人還是壞人? 前些天翻到一張舊照片,有感。想起一個故事,那是一張史無前例辦案的警方與同行的記者的合照,為大家辛苦一日的任務而留念,現在看起來則是為一個美麗的愛情畫下句點。我要談的就不在好人或壞人打轉,談的是一件社會新聞事件,其餘就是大家各有各的看法,盲目嗎?悲哀嗎?還是我那一天仰望那山的崢嶸,聲聲的感嘆?我完成一次辛苦的採訪任務,但沒有笑容。 我要說的是, 1986 年一件震驚各界的社會新聞案件,一個以林宗誠為首的犯罪集團,犯下一百多起的大小搶劫、殺警奪槍、搶劫土銀運鈔車等特大案子;賊星該敗是因同夥 洪敏雄與林順健於當年五月七日晚涉嫌騎機車搶劫路人皮包後,賴姓民眾駕車追撞,致嫌犯林順健當場死於輪下,洪嫌受傷就醫時被捕,整個犯罪集團於是曝光,嫌犯陸續落網,震驚大眾的是該集團成員之中,竟還有一名警員,而且是警政高層署長羅張的貼身隨扈,隸屬 台北市警察局保安大隊擔任便衣警衛機動勤務的警員, 他的名字叫做溫錦隆。 這一天溫錦隆剛好外宿,當得知事發後便 帶著兩把警用手槍逃亡,這兩把手槍是搶自基隆廖姓警員與 海地大使館李姓駐衛警兩人的失槍,都是殺警奪來的槍枝。 溫錦隆在風聲鶴唳中,卻帶著女友馮麗萍一起逃亡,儘管專案小組透過各種管道找人,八號分機通報機場港口追緝,也公布兩人照片,始終沒有確切消息或行蹤。十天後的一個晚上,溫錦隆全身是傷找上他的直屬長官,台北市警局長顏世錫投案。 溫投案了,但不見他的女友,他說這些日子都在台北縣雙溪山區逃竄,因去找水後卻不見女友了!所以下山投案。 聽說他見到顏世錫局長時馬上立正舉手禮,第一句話:局長,我對不起你!而顏局長在他投案前已為屬下犯下重大錯誤,已宣布辭職負責。 第二天 5 月 18 日,北台灣的梅雨依舊綿綿下著。專案小組一行帶著溫錦隆趕赴雙溪大湖尾山區,試圖尋找馮麗萍下落;其實大家心裡有數,雨中的山區在這季節,入夜後氣溫猶低,生死堪虞。雨中的山路泥濘不堪,雖已打開溫錦隆腳鐐讓他方便走路,但他逃亡多日虛弱身體還是不堪,專案小組之一的市警刑大除暴組幹員,只得輪流背負他前行。警察背嫌犯,警察背警察的畫面,在山的蜿蜒中一行人默默前行,雨下著,汗滴著不停。 這是與辦案警方隨行採訪一次難忘的記憶,警方也無法甩掉一直緊跟的記者,雨中陌生山區也危險,大家還有著休戚與共的革命感情般相依。進入山區一個半小後,來到一處工寮找到溫錦隆的一名友人,就是前一天晚上陪他投案的朋友。溫錦隆告知友人十天來躲藏處,還在此工寮往上的一個多小時的山巔處,衡量溫錦隆體力若繼續上山,整個隊伍行程勢必延宕,到天黑也未必下得了山,最後決定由溫的友人帶著警方上山尋找,但該朋友排斥媒體跟上山,又無奈無計可施,只說有能耐的就上來。 後來這一段一小時的上山路程,我才體會武俠小說裡的「行如流星」,知道「草上飛」的聲音,明瞭「輕功」和「健步如飛」,因為每一個人瞬間成為「忍者」一員。這一位帶路的朋友,一開始就竄入高過人身的芒草路,試圖擺脫記者跟隨,當年市刑大除暴組這些幹員,人人體力驚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跟著竄入不見前者的草叢中,一個接一個,只聽到「咻 …… 咻 …… 咻 …… 」聲,不見人影,只辨識前方還擺動的草尾,兩手臂往前彎拱如螳螂,擋開銳如刀鋒的芒草枝葉快速潛行,卻感覺一刀一刀劃在手掌、畫在臉上,然後我想起來溫錦隆投案時滿身的傷,恍然原來是這樣。 雨在溼冷的山中下著,草葉上的水滴像沐浴的水灑,每一個人全身溼答答,裹著衣服淌著不輸雨下的汗滴,滑倒了,摔倒了,第一時間就得反射爬起來往前衝,錯過眼前身過的風吹草動,就可能迷途於茫茫草海中,那不叫爬山,那是跌跌撞撞的「跑」山,當下不知道什麼是累,只有賣命的當作忍者的化身,一路飛疾、閃身、前衝。 故事不用說結尾,那是一個悲哀的最後;在山巔下凹處一片樹林下,大夥發現了馮麗萍屍體,臉部就貼在山的斜坡上,只離濕潤的睡袋幾公尺外,這濕冷沒遮蔽的山巔,柔弱的女子怎躲過這無情梅雨!沒食物,無悔全身濕淋而失溫,我看到的不是血淋淋的現實人生,我看到的是一個癡情的 女子最後身影。 下山那一段路,已近黃昏,沒有陽光只有不停的五月雨,滑了又滑的荒唐行程。想,愛情果真盲目?到底是誰陪誰最後一段?無悔的愛情。在愛人眼中溫錦隆是好人?還是壞人?她怎願賠上生命陪他這一段? 日前跟朋友提到這故事,談到那幾夜溫錦隆與馮麗萍在山上的心情到底怎感受?朋友有感:「 那一定不只是掙扎 ........而是在已全然無明的狀態裡,強抑住恐懼撐著活著,但也明知對這個世界而言,他們只是兩道淺淡的影子了……」 溫錦隆,在 1989 年四月四日清晨五點,大台北 滂沱大雨中, 為他的犯行與罪惡圓滿了法律的規條,在行刑那一段十分鐘的路途上,從監房拖曳的腳鐐聲音由遠而近,在台北一角迴盪著悽涼,他在想什麼?就要與愛的馮麗萍相會?還是後悔著拖累著另一條生命?只因為愛?曾經的雨中他失去了愛人,他同樣伏法於雨裡的清晨。 第二天日報寫著: 雨聲槍聲超度聲 淒切 林宗誠等四死囚 伏法 昨天凌晨五時十四分,設在土城看守所的台北監獄刑場在滂沱大雨中響起八響槍聲,使得犯下一百一十三件大小刑案、背負了五條人命的林宗誠、林本健、溫錦隆、洪敏雄四人再也見不到黎明。 ……… 大雨,從前天深夜就籠罩了土城看守所。 …….. 台北看守所規定,被告只要被判處死刑,就要上腳鐐;林宗誠等人從一審被判死刑之後,腳鐐也一直沒有拿下來。現在,在他們走向刑場時,陪伴他們已經將近兩年之久的腳鐐拖在地上,可叮的聲音,即使在沙沙的雨聲中,仍然清晰異常。檢察官先後對四人進行人別訊問,驗明正身 …… 溫錦隆作了禱告,其他人則面無表情 …… 法醫打了麻醉針後,只有幾秒鐘時間,林宗誠等人就人事不知。五點十三分,洪敏雄首先被架到刑場放在被子上,其他人也陸續架出,均俯臥在被子上,十六名法警分為四組準備行刑。 法警們將四人的衣服掀開,露出背部。每一組法警均由一人持左輪手槍,其他三人在旁戒護。五點十四分,檢察官一聲令下,四組人員同時行刑執行槍決,八聲槍響打破黎明前的寧靜。由於麻醉的緣故,四名受刑人對於各有兩顆子彈從背部鑽人他們的心臟毫無反應,生命的氣息就此消逝。 五點四十分,法醫相驗,林宗誠、洪敏雄、林本健、溫錦隆均已死亡。法警為他們燒紙錢,煙霧線繞在晨曦之中。家屬早就等在刑場之外準備領屍,法師的超渡之聲也在這個時候從刑場中傳出。 【 1989-04-05/聯合報/07版/社會新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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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