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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02 00:13:59瀏覽503|回應0|推薦10 | |
女人撐著已然沉重的肚子緩慢地蹲跪到地上,四周一片昏暗,這狹小破敗的房子,正隨著風聲及外頭達達的馬蹄聲震動著。 呼哈……女人大口喘著氣,即將臨盆的痛苦渙散著她的注意力,她甩了甩頭,眼神銳利了起來。
男人揮舞著雙刃,在陽光下彷彿一隻閃著銀光的蝶,他飄逸的長髮,纖細的腰身,以及不亞於女性的妖嬈舞姿,吸引了大批的圍觀群眾。 女人也在其中。 該怎麼說呢?原本只是抱持著好奇的心情的女人被男人那絕美的舞姿給吸引了,就像那萬千眾生一般,無一例外地拜倒在那身影之下。 這種彷彿被掌握住的情緒,令女人有些不悅。 她是超越世俗的女巫,怎麼可能被這種世人玩弄的舞者給吸引? 她這麼想著,視線卻離不開男人,隨著舞曲結束,周遭人訕笑著離開,女人仍然逗留於此。 男人收拾著自己的行囊,輕聲地哼著小曲,看來十分愜意。 與他同行的樂師早早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男人仍舊十分悠哉地慢慢來。 「妳打算一直這樣看著我嗎?」男人見女人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索性笑吟吟地回頭向女人搭話。 女人突然回過神,竟感到有些難為情,眼神不自覺飄開:「你想多了。」 「你!粗俗之人!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我對你才沒有那種心思!」女人氣急敗壞地回應,這反而讓男人笑得更大聲了。 「笑什麼!」女人大吼,卻突然地被男人拉住手,貼到面前。 「妳生氣的樣子也很漂亮喔。」 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臉紅心跳,眼神不自在地飄離,並抽開手向後退了一步:「你的舞跳得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聽到這問題,歪了歪頭,怪異地擠弄著表情,最後皺著眉笑了:「妳是大戶人家的公主殿下吧?我這種人,是沒有名字的喔。」 女人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禮,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下意識覺得,這樣奇怪的人、這樣特別耀眼的人,應該有個名字吧? 然而在她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之前,男人已經一個瀟灑地轉身,走進了夕陽之中。 「我的夥伴都叫我布雷德,下次記得還要來看我跳舞喔。」
女人站在城堡的尖塔之上,思索著方才會議上的一幕幕,那些高傲的豬,一口一句的賤民,絲毫不將人命看在眼中。 女人作為這個國家的御用大魔法師的掛名弟子,是這個國家最負盛名的女巫,雖然她從來就沒想過為任何人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她彷彿也因為那個老頭的緣故,成為了這個垃圾皇室的私有財產。 在老頭死皮賴臉的請求下,女人參與了國王招開的軍事會議,據說某個親王提出了一個出征外族的軍事方案,國王看後相當滿意,便召開了這次的軍事會議。 「我敬愛的國王陛下,那些繳不出稅賦,又造成社會混亂的下賤之民,根本無濟於榮耀吾皇,如今對付外敵在即,不如將這些無法為國家貢獻的賤民抓起來,投於戰場作為盾牌,也算是給他們為王服務的榮耀了。」看著那個親王甩著他那營養過剩的肥厚下巴,大肆噴著噁心的唾沫高談闊論,彷彿自己提出了多麼聰明機智的大計般沾沾自喜。 女人站在角落雙手交叉於胸前地靠在牆上,這些妖魔鬼怪的言論令她作嘔,但是又不想捲入其中,這世界上如此不公的事情多地去了,真要管,那肯定是管不完的。 「對了,我親愛的大魔法師。」國王突然用親暱且噁心的口吻呼喚起了老頭,嚇得剛才還在端著茶,慶幸著與自己無關的老頭嚇得連手上的杯子都掉了。 「怎麼突然如此呼喚微臣呢?我敬愛的國王。」他笑著,卻連鬍子的尖端都在顫抖。 「據說女巫擁有控制人心的魔法,這可是真的?」國王帶著狡猾的笑容,問題雖然丟給老頭,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女人。
「利比蒂娜大人,能求您從屋頂上下來嗎?」老頭的呼喚聲從尖塔的小窗戶中傳出來。「老朽這身子可沒辦法像您一樣爬上那麼高的屋頂啊。」 女人翻了個白眼,輕輕一揮自己的衣袍,便瞬間出現在尖塔的房間內。 「利比蒂娜大人,老朽也不知道今天的會議會是這樣的內容,您消消氣,如果知道會是這麼可怕無禮又邪惡的內容,老朽是斷然不會參與的。」老頭顫顫巍巍地走到女人身邊,矮著身子拉著女人的衣袖輕輕晃著,做出與年齡不符的撒嬌。 女人看著老頭已受人類正常衰老摧殘的身軀,蹙起眉頭,輕嘆了聲:「我早就跟你說過,身處高位的掌權者,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愛民如己的明君,你所相信的自身才能得以重用,難道就是用自己耗費數年所學習的能力傷害那些無辜且弱小的生命嗎?」 「老朽,不,學生知錯了,利比蒂娜大人。」老人顫抖地緩慢跪下,「我的命是您救的,我是您養大的,我不該懷疑您的教誨的 ,我已明白這個王不是個可輔佐之人,利比蒂娜大人,請您留下老朽一人收拾這殘局吧,神聖如您,不該被這世間利用。」 女人彎下身扶起老頭,心裡也清楚,以老頭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要帶著他逃離是有難度的,老頭自己也清楚,他已經錯過了還能跟著女人流浪的歲月。 老頭眼裡帶著遺憾,如果當年沒有為了不必流浪的安穩生活答應先王的招安,就不會有如今被這貪婪的新王給脅迫的局面,本以為自己的決定是值得驕傲的,可面對與先王相反,視人民為草芥的新王,安穩變成了惡毒的利劍,迫使著原先堅信自己是為了人民而使用力量的老人將這份力量指向那些脆弱的人民。 「你要保重。」女人輕輕在老人的額上吻了一下,「別太快死了。」
女人穿梭在深夜的森林之中,已用最短時間離開王城的她心亂如麻,她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不可能救下整個世界,就如同多年前的那場瘟疫中,她只能救下一個孩子,如今,被她遺留在王城中獨自面對的孩子,已經老的不能稱為孩子的──孩子。 女人在平靜如鏡面的湖前停下了腳步,她的思緒飄向了救下那孩子的時刻,她不是沒有憐憫之心,只是太清楚自己的能力在人類的私慾面前有多麼無力。 一聲清朗的歌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過頭,只見不久前見過的男人──布雷德,正晃晃悠悠地唱著歌往湖邊走。 她閃身想避開與男人的接觸,卻已經被看到。 「哦?美麗的公主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呢?」他大聲地喊住了女人,邁著輕快的小跳步過來擋住了女人想離去的路徑。「難不成……是在等我嗎?」 然而當他看到女人眼神中的哀傷與脆弱,他輕輕握住女人的手:「怎麼了?」 女人的視線對上他,眼淚忽地漫出眼眶,直直地墜落下來。 「你快逃離這個國家吧。」她伸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這個國家要發動戰爭了,不想死就逃走吧。」 布雷德有些困惑,他將女人拉近:「妳為什麼哭呢?」 「不關你的事,你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女人別開頭,不想直視男人的目光。 「不要。」布雷德語氣堅定地回應,「妳不告訴我妳為什麼哭,我就不走。」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布雷德,這人有毛病嗎?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這個國家要發生戰爭了,那些上位者準備把你們這些底層人民送去死,你卻在這邊管我為什麼哭?」 「因為比起這個國家,妳的眼淚讓我更在乎。」布雷德伸出手輕輕摩娑女人的眼角,為她拭去殘留的淚珠,「我本來打算花很長的時間慢慢接近妳的,但現在不行,妳哭了,我不能當成沒看見,也不想讓其他人有機會為妳擦眼淚。」 女人臉一紅,伸手摀住了他的嘴:「說什麼胡話,我們只見過那麼一次,憑什麼我就得讓你關心我的事。」 「憑我喜歡妳。」男人即使被摀住了嘴也阻擋不了他說話,他臉湊的老近,讓兩人的雙唇間只間隔了女人的手,這舉動更是擊潰了女人的最後的一絲理智。 「你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哪有人隨便就對才見過一次的人說喜歡的!」 「這是第二次。」男人眼中露出燦爛的笑意,「而且我不是隨便說的,我也不隨便對人說喜歡的,只有妳。」 女人別開眼神,輕輕推開布雷德,向後站了一步。 面對男人這麼直接的表白她感到不知所措,女巫的身分讓她已經習慣了這漫長人生中,與所有世人擦肩而過,畢竟不是被當成災厄的來源,就是被他人所覬覦,少數那些真心待她的,也隨著時間消失。 「你快離開這個國家吧,區區一個凡人也敢對我說什麼喜歡,我是個女巫,注定不是你們這種凡人可以相伴的。」女人嘴上說著冷漠的語言,臉上卻出現了哀戚的神色。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妳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悲傷?」布雷德沒有再逼近,只是略帶失望地呢喃著。「罷了,至少最後,告訴我妳的名字吧?」 他知道,事到如今再強硬的靠近也只會換得女人無止盡的後退,他不想這樣,至少不想讓女人看起來太過狼狽。 女人背過身掙扎了許久,最後輕輕地開了口:「利比蒂娜,我叫利比蒂娜。」 再回過頭,已不見男人的身影。
利比蒂娜靠著法術的掩護,在一天內躲進了鄰國的邊境,她進入當地的酒館,想獲得一些旅人的情報,卻聽見了酒館內紛紛議論著,那些游牧於各國間的商隊與歌舞者都在大肆逃竄,鄰國已發起了邊境戒備,大量遭受軍隊迫害的消息隨著逃離的人們流落到這小小的酒館中。 ──軍人趁著夜色闖入貧民窟,將男人抓走、女人姦淫、小孩及老人連同房屋燒毀。 ──傳說中的歌者被軍人抓獲,因拒絕參軍被毒啞,憤而撞牆自盡。 ──備受崇敬的大魔法師為了保護弱者被軟禁於城堡內。 ──那個雙刃的舞者跟他的夥伴還在逃。 那些訊息彷彿一把一把的匕首插在利比蒂娜的心上,她手中的酒晃動、顫抖,最後整個酒館中的酒都隨之震動,酒館內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懷著恐懼與不安地看向震動的中心。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酒,一切歸於平靜,接著她如同一陣煙霧消失在眾人眼前,只在酒杯旁留下了一枚金幣,與一張紙條:戰事將起。
布雷德渾身是傷,多日的逃亡已經透支了他的體力,好不容易為樂師殺出一條血路讓他順利從水路逃走,自己卻被包圍住,他苦笑著,或許命中注定。 正當他準備閉上雙眼等待著齊發的弓箭為自己送上死亡,卻聽見一陣騷亂,當他再睜開眼,只看見一個纖細曼妙,卻讓人萬分想念的身影立在他身前,她的纖纖玉手輕輕一揮,四周便颳起了一陣狂風,轉瞬間,弓箭都被吹飛,而包圍的士兵也都昏厥在地。 「利比蒂娜?」男人撐著逐漸模糊的意識呢喃。 女人聽見他的呼喚,心頭一顫,她轉過身蹲下為他查看傷口,不想讓布雷德發現她的動搖。 ──還以為他沒有聽見她的名字呢。 「別說話,你受傷了,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裡。」 他大喊著推開了利比蒂娜,肩上卻硬生生地吃下那一劍。 利比蒂娜這時才突然回過神,一個甩手將那個人遠遠震飛,然後抱著布雷德化為一陣煙霧。
硝煙昇起,各國在利比蒂娜的傳訊下,第一時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國王的軍隊節節敗退,在八個月的戰爭中宣告失敗,氣急敗壞的國王開始用盡一切資源追擊利比蒂娜,並且四處散布關於女巫蠱惑人心的謠言。 雖然各國收益於利比蒂娜的訊息,卻也逐漸受這謠言影響,開始對利比蒂娜有所戒備。 女人不是那麼在乎任何人是否排斥或是歡迎她,她的人生本來就已過於漫長,這樣的事情從沒少過,然而布雷德不同,他只個平凡人,明白接下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艱難,利比蒂娜選擇在一處僻靜的鄉野田間將布雷德安置後,一個人獨自離開。 那時,她已懷有七個月身孕。
利比蒂娜如煙般消失,這讓一覺醒來發現妻子不在身邊的布雷德幾近發狂,利比蒂娜保護了他,而他也明白,其實自己從第一眼見到那炙熱的目光,就愛上了這神秘卻孤獨的女人。 而今好不容易成為他妻子的利比蒂娜再次為了保護自己而獨自承受,這讓他的心彷彿被撕裂,他摯愛的利比蒂娜,懷著身孕卻仍得四處走避於追殺的軍隊,他心碎、自責,卻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麼作為,因此他買醉,沉溺於酒精之中。 「孩子,你想拯救利比蒂娜嗎?」那天,他在他的酒杯裡看見了一個老頭,老頭對他這麼說。 這畫面把他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翻了下去,惹得整個酒館的人哄堂大笑。 他爬起來,戰戰兢兢地看向酒杯中,那個老頭仍在,卻沒有任何人聽到他說話,他吞了口口水,悄聲詢問:「我該怎麼做?」
國王在城堡中大開宴會,絲毫沒有戰敗的頹萎,反而彷彿慶功般,花天酒地。 大魔法師帶著假笑冷眼地看著這個無可救藥的暴君,然後站起身,大聲地宣布:「吾王,我為你找來了天下最好的舞者。」 接著,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簇擁著一個拿著雙刀帶著面紗的男子上來,在音樂響起地同時,男人與女子們翩翩起舞,女子們妖嬈的舞姿引的國王興致大起,顧不上表演仍在繼續,便跑上前去要攬過跳舞中的女人搶吻,說時遲那時快,舞動中的男子突然刀鋒一轉,雙刃便直接砍上國王的身上,霎那間鮮血飛濺,國王吃痛想往後逃開,然而連日飲酒已讓他的身體反應遲鈍,他向後跌倒,一聲慘叫後就被男人砍下了腦袋。 守衛衝進來時,只看見大魔法師連同跳舞的女子們與男人一同在大笑中消失的身影。
追擊的兵馬在外頭震動著地面,利比蒂娜即將臨盆,這讓她最終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她跪倒在破敗的小屋內 ,決定作最後的掙扎,她忍著陣痛,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凌厲的目光中,她念起了古早的咒語,那些屬於原古神的密咒,屬於她原始使命的禁語。 外頭戰馬達達,然而聲音卻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飄散在空氣中的送葬曲,幽怨而空靈,聲音環繞在所有的士兵身邊,在他們眼前瀰漫起濃霧,霧中盡是死亡的慘狀,戰士們突然發現周遭只剩下自己,一切除了送葬曲,只剩下死寂。
布雷德在大魔法師的幫助下,找到了利比蒂娜的所在處,他本想著或許得拚上自己的命,或許最終只能與自己的愛人死在一起,當他靜悄悄地找到了利比蒂娜所在的小屋,發現大批士兵正騎著馬包圍著。 然而周遭一片寂靜,所有的士兵們都沒有行動,彷彿死了一般地立在原地望著遠方,他們騎著的馬也是。 他小心翼翼地穿過包圍網,這個景象讓他實在很害怕,周遭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讓他心頭浮現了極為不詳的念頭,如果利比蒂娜也怎麼了該怎麼辦? 他來到門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伸手輕輕地推開門。
突然一聲嬰兒的哭聲劃破了整個空氣,周遭死寂的環境彷彿從靜止中活了過來,所有的戰馬及士兵都甦醒過來,然而醒過來的他們,卻第一時間選擇慌亂的逃跑。 布雷德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愣愣地望著屋內。 「你……不過來看看你的孩子嗎?」一身是血的利比蒂娜倒臥在地上,懷中抱著一個也渾身是血的嬰兒,她虛弱無力,卻溫柔地輕聲呼喚。 布雷德回過神來,眼淚佈滿整個臉,不可置信地靠了過去。 嬰兒正用著宏亮的聲音大哭著,宣告著新生的降臨,布雷德伸出手想觸摸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也彷彿感應到了自己的父親,小小的手握住了布雷德的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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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