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帖寺在山上，初次在清邁租摩托車，也是初次上山，我覺得好像要前往位於石碇華梵大學的山路。市區的地圖只有標示出往素帖寺的方向，地圖上並沒有標明出素帖寺。因為就比例尺的距離，素帖寺已經離開市區地圖的範疇了。

騎到素帖山腳下，已經有些疲累，初次租摩托車，興奮之餘，已經在市區繞繞逛逛大半天，若真的要上山也行，但心裡實在沒有個底，不知還要多久。雲霧說來就來，常常驟雨即至，累的時候，就別搞淋雨的浪漫橋段，那 是 被賀爾蒙沖昏頭的人才會有的舉動。若精神飽滿，還可以冒險，精神疲累，就需要先安頓身心。所以，即使已經騎到了素帖山腳下，都已經開始上山，仍 是 毅然決然的折返，到城內找家好餐廳，歇腳安頓！

第二次上素帖山，已經 是 好幾個星期之後了，與我這摩托車租車店的老闆Nipon一家也熟，因為一再的延長租車的租約，與他的家人打過好幾次照面。而我 是 城內混得很熟，騎到山腳不用15分鐘，便可以開始摩托車的山路行。

天氣陰陰的，也不用選日了，想去就去吧，反正雨季每天不都如此。車行上山，路蜿蜒著，海拔不斷升高，森森翠翠，不一會兒，清邁城已經可以俯視。幸而，上素帖寺這山路，並沒有像北宜公路或 是 通往石碇的公路上遇到的砂石車，就連大巴士也少，車輛並不多，所有車行的目標大概只有上素帖寺與回清邁城而已。車行少，的確比較容易讓人放鬆心情。雖然一向秉持開車騎車皆要專心，但還 是 偶爾飄了一兩個眼神看看左手邊的清邁城在雲霧之中的模樣。

山行之遙

比起清邁城內或 是 其他平地的寺院，素帖寺除了位於山上，更有個知名的登寺階梯。對於年輕人來說，不就 是 樓梯嘛，多爬幾階，真的累了，也就休息一下，再繼續攀登也就到了。像我拿著相機，東張西望的人來說，每個階梯停停拍拍，倒也 是 不急的，模樣比起那些想要一口氣登頂的人，閒適多了。

上、下山 是 有付費纜車可以搭乘，當我看到老人家、或病患非常吃力的攀登階梯，每一步都 是 艱辛，那 是 修練身體，又有種以困頓身體來換取內心平靜的救贖之味，以自己的雙腳攀登素帖寺 是 種對神靈以示虔敬的行為，換得祈願的靈驗。而旁邊陪同的家人，不只 是 修練身體，而 是 修心。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陪同、等待，那更 是 更令人充滿敬意的山行。

說素帖寺的遠眺清邁城風光多麼優美，而在我眼中，卻 是 百級階梯令一切更美好。沒有困頓與辛苦得來的，怎麼會 是 舉世無雙的美景，垂手可得的怎會 是 稀世珍寶，都 是 人們的意識幻化出來的過程所需，一切都 是 潛藏習氣化現。

小兵吃帥

一個人在雲霧朦朧的素帖寺閒晃，突然看到租我摩托車的旅行社老闆Nipon，還真 是 巧。才待清邁沒多久，以為人與人的緣分都 是 雪泥鴻爪，相遇 是 不可期的，卻又不斷遇到"熟人"。去酒吧遇到Nipon的員工Tung，去Pha Sing遇到另外一個寺院與我聊天的僧人Nun，現在又在素帖寺遇上Nipon，看來要做壞事也不容易，會被"熟人"看到，且清邁城靈氣甚高，做壞 是 應該報應會很快到來。....那我到底 是 要準備做什麼壞事啊？盡想這些有的沒的。

七月要搭飛機離開台灣的時候，在中正機場看新聞，當天有一則新聞：某將軍友人來訪，義務役小兵被取消休假，召回營區當招待。在電視新聞上整件事被爆料，該位將軍也許還會被懲處，記過處分。

在傳統的軍人系統，這 是 一件多麼小的事，戰爭中生死都 是 在軍人的服從天職之下，何況 是 休假。但小兵無所顧忌，他什麼都沒有，沒有軍中仕途的擔憂，沒有考績升遷問題。不像那位將軍的諸多校級、尉級部屬一般需要低聲下氣，所以一狀告上媒體，請社會大眾來公議。看著新聞，我不禁想著，中國象棋中的小兵吃帥，還真 是 很有哲理的。這 是 顛覆權力結構的革命， 是 從最底層的大眾所發起的。在清邁，有房、有車、有妻小Nipon並非這最底層的人，要他從事危險的革命顛覆，除非 是 違害到他所擁有的一切。

我 是 在山頂上遇到Nipon，後來在離開入寺的階梯處又遇見一次，又打了一次招呼。他等著客人，我自己跑到登寺纜車的入口處，位於步行登山處不遠的右邊。我自己窩在一個角落，吃著早上出門時，民宿老闆娘給我的大水梨。遠遠地，我看著Nipon似乎在看著我停在路邊，向他租借的摩托車，然後，他又往山上走去。等我水梨吃完，又買了一串烤玉米，繼續啃著當我的中餐。又看見他，從寺院入口寺出來，四處找人的模樣。我心想這Nipon該不會與他的遊客走散了吧！就這麼一條路，應該很容易找到！結果，Nipon看見我，朝我走來，原來他一直 是 在找的人 是 我。

Nipon─中產階級是穩定度極高的

我還記得在Nipon的旅行社兼摩托車的出租店，Nipon用非常簡單的英文與我聊天，當了這麼多年的導遊，他的英文 是 很夠用的。然而，對話中，Nipon提及了一些往事，諸如失婚，他與前妻的離異，前妻帶著小孩改嫁到馬來西亞，因為他長年因為導遊工作而不在家。一些突然冒出來的家常對話，讓我感到驚奇。驚奇的並不 是 因為他的際遇，而 是 對話內容的「氣」 是 不連貫的。在他說的家常的、Nipon的生命故事之中，他似乎在想著其他的事。

原來Nipon刻意的表達這些，來顯出人性化的一面，藉此來拉近與客人之間的親密感，然後他就可以推兩天一夜的清萊行程，或 是 三天兩夜的行程。因為聊天對話的「氣」之不連貫，而後又導入到小旅行的推廣行程之上，讓我有了以上的結論。我想著：這Nipon果然 是 精明。只 是 我沒有需要那個行程，不想跑太遠，即使有，也 是 自己一個人走。雖然Nipon不斷表示他的行程會讓人有家人的感覺，終究沒能打動我，主因還 是 他推出諸多行程並非我所需要。

在素帖寺的登山路口處，Nipon急著找我？怎麼著？原來Nipon檢查了我的摩托車，他發現車子龍頭並沒有鎖，於 是 專程回頭四處找我，要教育我鎖摩托車的龍頭。他還讓他的遊客等了十幾分鐘！當然，我早知道怎麼鎖摩托車龍頭。只 是 覺得沒必要。但Nipon 是 非常小心的人，從我們租摩托車的簽約就可以知道，他摩托車租約簽核得仔仔細細，並且一開始延長租約都 是 重新簽核，不能只在舊約上改日期的。

Nipon 是 辛勤的清邁人，他有房，有車，有妻小， 是 清邁的中產階級，雖然比起清邁真正的有錢人，擁有遼闊一望無際的田地與山頭比起來差距極大，但Nipon非常認真的掙得自己的一片天。在清邁，如我民宿的主人也 是 如此，家裡門禁森嚴，都非常小心的過日子。但這樣的中產階級，在清邁比例並不高，無房無產討生活的外地人，觀光客的比例皆高於於此，這些游離人口稀釋了社會中最為穩定度最高的中產階級比例。他 是 擁有一些財產，卻也害怕失去目前擁有的中產階級，已然脫離了小兵的行列。

這樣的情形類似我們長期居住在一個社區，很多鄰居我們每天都會見面打招呼，彼此很用心的對待，也不會亂丟垃圾來保持整體環境的整齊，因為我們會一直住在這個區域。觀光客與外來人口比例太高的地方就會剛好相反，像歐洲一些觀光的城市，類似維也納就被形容 是 一個被觀光客寵壞的城市，計程車亂喊天價的交通費令人咋舌，而遊客在米蘭被偷去錢包也都不 是 新聞，發生的次數太過頻繁，身為遊客或許還懶得去報案，反正只 是 過客，也就算了。

這時，我也不免為清邁人感到無比的祝福，因為在如此不穩定的人口結構之下，卻還能有穩定的社會，宗教絕對 是 一個很重要的力量。即使風氣的變化快速，即使觀光人口帶來的諸多效應。但長久以來，清邁的佛教文化傳統，的確還 是 為社會帶來深厚且穩定的力量。

幸福的青鳥在何方

煙霧開始朦朧，心念漸漸淡定，站在山上看野景，塵間俗務已然飄邈遠去。素帖寺因著路遙山行而增添其美好，遊客們滿心響著祈福銅鈴的祝福儀式，在人心所喜的形式之間，我們的偏好正在幻化，即使齊天大聖的七十二變也不及。此刻我想著人們所追求的幸福，未能得著，只 是 因為我們所做的、所遇的、所想的 是 更深刻的自我想望的過程，那即使違背了表層意念所需要的情況，其實都 是 我們自己想要的結果或答案。

許多台灣人皆告訴我想搬來清邁住，那幸福的青鳥真的在遠方，在泰北的清邁嗎？而其實，更多泰國人皆告訴我台灣遍地 是 黃金，還真想來台灣呢！在遠方的青鳥，才 是 幸福的，不然，就只 是 倒楣烏鴉一隻。前往寺廟需 是 遙遠，登寺需要艱辛，那才會靈驗，我們都在玩著心理遊戲。對於想去清邁居住的朋友，真的，泰國人 是 非常憧憬台灣的。也許因為我的表現還不錯，他們還都以為台灣人都 是 這麼討人喜歡嗎？哈。當然，Nipon並不知道，我上午在Chaimongkol寺，一間湄濱河畔的寺廟參訪時，不只沒鎖機車龍頭，還把鑰匙給插要鑰匙孔裡，沒拔。(結果，旁邊賣冰的小販幫我把鑰匙拔起來，等我回來時才還給我。並一直叮囑我小心...)若真丟了Nipon的摩托車，還真不知他會怎麼反應呢！？也許，他講給觀光客的家常故事，除了前妻離開他，改嫁到馬來西亞之外，還有一個台灣人，弄丟了他苦心赚來的摩托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