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我，對外婆的印象就是，一絲不苟，嚴肅，長年梳著包頭，穿著旗袍，又，不穿旗袍的時候，上衣是有著盤扣樣式的版型，然後搭著長褲。外婆身上的顏色始終是灰黑深藍。所有的大孩子小孩子都很敬畏她。

逢年過節才會回外婆家的我，跟外婆並不是那麼的親近，甚至可以說不太了解她，但可以感覺得出來，她，並不快樂，不快樂的原因有許多，但，或許在民國十幾年出生的女人都習慣當個無聲的女人，那個年代的女人可以吃很多苦，也可以把苦都往肚子裡吞。或許從現在的角度來看，話語權是不屬於女人的。沉默是本分。忍耐，亦是。

外婆歷經喪偶，喪子之後，有見到她的時候，時間都很短暫，然後是她，病了。失智。外婆有三個兒子，最疼的二兒子過世，剩下的兩個也無法奉養她，於是她的女兒們開始照護這個母親。

如果往事並不如煙，記住痛苦的過往會比較好嗎?遺忘有時也不是甚麼壞事，可，外婆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丈夫的名字，卻還記得大兒子的名字，也只記得他的名字。有時聽利蘿媽提起跟外婆的對話，不免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無奈。

今天，利蘿媽拿著報上刊載的文章"失智＋妄想....賓拉登要炸我家"的文章給我看，此篇文章亦是講述照護失智病人家屬所面臨的狀況。文裡有提到要與病人反覆練習記憶。雖然外婆的記憶可能倒錯，可能是支離破碎，甚至還可能是憑空想像，但，與她對話後，我會再去跟利蘿媽求證。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不能說的秘密，都有難以言說的痛點，我想，外婆也是。

每個時代吹著不同的風，我慶幸自己可以活在不那麼壓抑的年代。可以尋求不同管道，嚐試不同方法來紓壓，而不是把自己活得那麼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