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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20 08:16:39瀏覽754|回應1|推薦22 | |
─中華副刊─ 日期: 母親到早餐店買兩顆素粽裹腹。粽子,在母親頭頭是道的評論過程中入喉。 一顆正常無異。另一顆,粽子的米量少於餡料,興許是包粽子的人沒斟酌好,剩下的餡料囫圇入葉,恰為母親嚐到。素粽?我好奇它能包啥呢?可多了,豆皮、香菇、土豆、素火腿、素肉燥……尚有幾味說不出名兒的,說得我垂涎。但是母親嫌粽子綑綁的工夫不扎實。粽子在掌中抓拿的手感鬆軟,應該是年節忙不過來,工作人員中雜有不內行的:鹹粽綁工得旁敲側擊再壓實摧緊,蒸熟後Q彈緊實;包鹼粽才寬給空間,煮後熟爛如絨如粿。鹹粽大而飽滿、鹼粽小而晶瑩柔軟。 母親難得外食買早餐,買就買,吃就吃唄,哪來這般理論高見。在母親心裡,還從粽葉漫談到麻竹與筍子,綠葉揀擇清洗陰乾儲藏;細長乾竹籜拿來修補斗笠外殼;欉竹下的雞群覓食,總耙去筍尖上的遮掩,又把剛下的蛋卵掩進落蔭處。多少油燈芯蕊搖曳的昏暗夜,父親剖竹削篾,編籃製笠,諸多日常什物所需,恆常來自屋後的刺竹籬,一絲竹一落葉,或入灶火或成傢俬,即便是績織紋絡講究的門扉,亦屬竹片編寫成的詩頁。 偏愛竹子的蘇東坡,〈記嶺南竹〉篇中詳述竹君功用,他希望萬干脩竹環屋,堂屋能儲四庫書,標榜「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暢言「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醫」。我有多久「居無竹」了?自從竹籬笆院落裡被抽離,都會生活中麻木無感,此刻才讓母親吃的素粽撩撥起竹的回憶。日前,父叔們宅地鑑界,地政人員要求剷去老家院落的老樹與竹籬,方便讓精密科技儀器作業。光溜溜的古厝不再有前掩後蔭,深藏其中的多少浮塵往事,已付機具斲剷,無用途的竹枝斷簡,一把火延燒若干日夜。記憶裡的竹蕭嗚嗚難成調,無可翻閱的,是墜葉淪落為灰燼的生命竹書,隨風隨煙散逸,再尋飄蹤處,已是不可逆的惘然記了。而我竟不敢想不敢探看老家院落,那空餘紅磚牆琉璃瓦的正身,左右兩行成色遜些的護龍,空蕩蕩,再無長物,再無令我不俗的綠竹籬來圈圍呵護;而我夢中竟不敢觸「瀏瀏竹間雨」,不敢聽「風來竹自嘯」。一切,都隨著縹緲歲月散逸得好遙遠。 偌大的宅第院落早有建商覬覦。我詢問父親,宅地鑑界後拆屋嗎?謀職在外的親人陸續退職,倥傯浮游一生,總想游回出生地。屆時,親人若能再聚,牆下再種幾干竹吧,開軒臨四野,摹寫幾枝鄭板橋的墨竹,或者,倚身脩竹閑聽渠荷滴瀝,消磨晴耕雨讀歲月。 父親呵呵笑說,還不到那節骨眼,父叔們一手打造的家園,老舊不堪住,總得把荒煙漫徑清理乾淨。曾經熟悉的竹的種種,我僅能從母親手中的粽葉香去揣想遙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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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