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不過是一捧沙

2009/12/15日(生日啊!!)
高中同學來電說：「泡菜，我們高二、高三導師老師病危了。」
2009/12/16日
監完高三學生的模擬考，立刻回家取要給師母補氣的：參片、麥冬、五味子，然後急急的搭捷運到榮總看望老師。
北投到石牌，一條我很熟的的路線，我卻花了一個多小時，下錯了三次站才弄對。
一路上思潮起伏。
下錯明德站，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才驚覺身處錯處。身心猶如分離，一切宛如夢中，身如客旅迷途。
迷迷糊糊的找到了病房。
比我晚從內湖上班的地點出發，卻比我先到的"小鬼"劈頭就笑我：你是路痴啊?北投到石牌可以走這麼久?("小鬼"乃個頭小人機伶的高中同學，都快50歲的人了，見面了，在同學眼中仍是"小"鬼))
我只能笑笑。
我心中的起伏，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漩渦狂潮...
2009/12/21
接到電話，老師走了。
下班的路上，我走的失魂落魄，遇著同事忍不住脫口就說：「我高中的導師走了!」
同事淡淡的回了一句：「年紀很大了吧…」
是啊，我都快50歲了，老師教我們的時候都50好幾了，老師走時88歲，算是長壽了。
即便如此，儘管理性上我知道死亡是人生必然的路，而老師走的也算容易。但是在感情上，我就是難過。
晚上，妹妹來我家，我又是劈頭一句：「計老師走了!!」
妹妹看看我，不禁說道：「不容啊，高中老師呢，能感情這麼深…」
是不容易。
妹問我要不要回雲林參加喪禮，我立刻說：「不。」
為什麼不呢?
對於傷痛，我只想逃避。
面對這如火宅般的人生諸苦，我第一時間總是想逃。
2009/12/25
中午，老師的兒子打電話來，邀我在老師的喪禮中說一下老師的教學生涯，與對學生的影響。
我懦弱的不能拒絕，又怕答應。於是陷入深深的憂鬱。
突然覺得人生一切都虛空透了。
虛空到覺得自己想從世界完全消褪…
繼續上課。幫學生燒光碟、教學生做徽章…卻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淡淡的，溫溫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完美的做著慣常的工作。
沒有心。
讓你愛的總也讓你痛，給你甜的總也給你苦。
怎能不淡然一切?

怕了。愛要勇氣。我是累了?歲未年終…啊，歲未年終…。

2009/12/25/晚上8:00
終究是拒絕了參加喪禮。
目前，選擇對一切保持適度疏離感的我，目前，選擇活在自我之境的我。無情的拒絕了參加老師的喪禮。
我不能去。
去了能說什麼呢?
哭?不哭?我沒有能量展展現太多情緒，也不能保証理性的勝利。於是選擇逃避。
老師，對不起。我覺得對不起您。請您原諒我。連您最後一程我都選擇缺席。
近鄉情怯啊!!
高中時，您說我像子路，暴虎馮河、直而且勇。今天，過往那個您眼中調皮搗蛋、帶頭搞怪、性烈如火、熱情善良講義氣、心軟又愛強出頭的女孩，表現的一點也不像子路，既不直也不勇。竟然選擇在您人生旅程的最後一站像個懦夫一樣的逃跑了。
高中時，你倒底在訓導處那兒擋了我幾個"過"呢?我搞不清楚。在我一切脫序的表象中，您總是能堅信我骨子裏的善良單純。是我原本就善良單純呢?還是您相信我善良單純，所以成就了我的善良單純?
8:38，今夜，至此我的心還是紛雜的。
老師，我對不起您!!請您原我的自私。我不肯面對壓力。我自私的只想逃避一切痛苦與麻煩。原諒我，對不起，謝謝您，我，真得愛您，也尊敬您。對不起。對不起，您曾最喜歡的學生(我想是吧??您總是如數家珍的記得我做過的一切"壞"事…)對您卻如此無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2009/12/26

是為了成就 人間情義，還是為了安撫自己的良心?終究，我還是趕回了雲林，只是逃避了參加喪禮，逃避了致詞。算是小逃吧!!
直接去了老師家，本想包了白包，上完香，致完意就走。沒想到竟和師母當場相擁而泣。又與師母談了很久的話，還出心善良的做了管事佬。勸老師的兩個兒子答應師母與女兒丫頭同住。師母、丫頭很感謝我，老師的兒子卻不太開心。
我那打娘胎帶出來的既直且勇的魯莽個性，一不小心就會蹦現。
總愛強出頭。
我，如果身處亂世，鐵定有80%以上的機率，會成為那"早死先"的先烈級人物，或任行江湖的豪俠之流。
是，沒說錯，我是：「為女子而有豪氣。」只是，我的豪氣在於圖一己心安，並無天下觀。故不能忍一時之氣，不能受一時之辱。為這個性不知損失了多少世人所謂的好處：名聲、友誼、影響力…。
有時我會想，人生，如果能重新來過我會改掉這個性嗎?會學會在事事之中求個圓融嗎?
老師果然了解我「暴虎馮河」不值得鼓勵。
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看來，孔子是個目的論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