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又墓粿的年代
又墓粿的年代
民國六零年代,中和積穗一帶山丘上,多為公墓用地,沿著員山路南北縱橫約一、二公里長的山上,遍佈大大小小墳墓,不知如何形容,不過真的很壯觀。當時公墓附近,隱藏著軍事設施,平時人煙罕至,更增添幾分恐怖氣份。
那年,三月二十九日青年節放假一日,隔壁小孩邀約前住又墓粿,並說有錢可以賺得,二話不說便跟著屁股後賺錢去。不過愈走愈不對勁,似乎來到滿山墓地,說時遲那時快,遠處祭拜掃墓人家放起鞭炮,朋友喊著要我跟在後面,往炮聲方向跑去。
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的小學生,那跟得上前面經驗豐富的小鬼,穿越墓間小路,往山上直奔。但公墓大多沒有規畫,方向雜亂、高低不一,還有許多空墓穴,跟本無路可言。此時,要跳過許多的墓庭,踩過不少墳墓,爬過高低的墓圍,才可以到達剛才放炮目的地。一到這戶人家的墓前,看到許多小孩早以排隊等侯,祭拜人家會一個一個發錢給排隊者。當時每排一次墓粿,大多可以獲得一塊錢收入,有時比較富有的人家會發給二塊錢。也有發給麵龜或鼠麴粿者,但小孩大多不喜歡這些吃的,還是現金比較實用。
這種景像,在當時公墓山頭比比皆是,只要一聽到祭拜完成的鞭炮聲響,便看到許多小孩往那方向跑去。如逢清明時節又碰學校春假,掃墓人多,鞭炮聲四處響起,可看到滿山遍野奔跑的小孩,急著又墓粿。
不過這種方式賺取收入太慢,一天下來大約只有一二十塊錢,有時不小心還容易跌倒受傷。後來和鄰居朋友利用這些又墓粿收入,到五金行買了鐮刀和紅色油漆,直接幫掃墓人家,清除雜草打掃墓園,有時墓碑文字不清楚時利用紅色油漆填補,稱為 "尋字" 。如此一來,收入大幅增加,一個清明時節下來,可以賺個幾百塊錢不難。可是,這種服務有時並不好賺,人家墓上被擺了不該擺的東西,心理忌誨下,會要求幫忙搬走骨灰缸或棺材板這類東西。
剛剛接觸這種習俗之時,真的不太適應,每每晚上睡覺一合上雙眼,滿山遍野的墓場景像立刻出現,總是很不舒服。但是這個賺取零用錢的機會少有,所以每年清明節前後大約一個月內,一定會往公墓這跑。幾年下來到了讀國中時侯,非但沒有恐懼之心,反而習以為常,在墓場內邊玩邊賺,員山路附近數公里面積的公墓幾乎跑遍,對附近地形也更加熟悉。
這些墓場山谷間隱藏了一些軍事基地,在一處高高的山頭上,有個不太明顯的至高點哨兵,每每經過,覺得這些阿兵哥晚上站哨時,不知如何度過四週墓地這種情境。另外也有處靶場,後來不是清明的平日時侯,也常來這裡挖子彈,這些算是又墓粿的一些小插曲。
有次看到撿骨後全付人骨在墓庭下日曬,著實嚇了一大跳。那天沒什麼掃墓之人,感覺沒事時就坐在山頭的墓前聊天,太無聊之時便一路健行,從山南走到山北沿著山頂菱線墓場小路探險,途中經過哨兵時打聲招呼,一切都變得自然。
現在經過這些公墓之時,不是被高高築起的房屋檔住,就是已經開闢成公園及住宅社區。老婆小孩看見這種公墓地方總是心裡發毛,但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有時晚上回家,為求順暢行車,特別走人車稀少之路,會繞經開發後所剩的一片公墓附近看看。如今,經濟進步,生活富裕的時代下,好像也看不到那些又墓粿的小孩了。
解釋名詞
又墓粿:台灣早期習俗,清明掃墓祭拜之後,會燃放鞭炮,告知附近窮苦人家小孩,前來分得所剩祭品。這些大多為麵龜或鼠麴粿之類糕點。一來代表祖德流芳,分享鄰里。二來要求這些小孩,不要破壞祖墳。由於各地發音不同,亦有印墓粿之稱。其意為 "挹" ,即為乞討之意。
墓庭:或應讀為墓埕,為台彎傳統墳墓前方,一半圓形類似小庭院的平台,應為祭拜之用。多半於右側安有后土之碑位。
尋字:墓碑上所記戴先人的蝕刻,大多會塗上紅或金色油漆。日久字跡不清時,利用同色油漆加以修補稱之。
鼠麴粿:以鼠麴草製作的草仔粿,外皮綠色。台語發音為:刺殻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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