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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04 10:10:51瀏覽446|回應0|推薦2 | |
弔念侯天慶文 常生 2013年3月25日星期一 大師之後再無大師;天慶之後再無天慶。 你走得真是突然,悄悄的沒有驚動天上的雲彩。我們還來不及向你揮手,你就陡然逝去。我們沒有講上最後的一段話,也沒有見到最後的一面,你就不回頭的走了。 蘇軾寫給他死去十年的妻子這首《江城子》,我每次讀時都會掉眼淚,今思你已去,風猶寒,點滴在心,夜對孤燈淚千行。 我自己寫不出這麼好的「弔念詞」,今謹錄下蘇軾的《江城子》,只能略表我對你的思念。過幾個月,到你墳前時,我還將朗誦給你聽。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蔣捷的《虞美人》說到我的心坎裡: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幾年,每兩三個星期,我們多會在電腦中以Skype通話,每次講個二三十分鐘。最近的一兩次,我們還談到死亡,我說我死後燒成灰扔向大海,逐波而去;你說你希望燒成灰以後,埋在你父母墓地的面前,永遠伴隨著你的父母。 幾年下來,我們每兩、三個星期一次的空中聚會一直就這樣地持續著。我難過,需要安慰時就告訴你;你有心事時也會說給我聽。我們多半固定會在洛杉磯早上六點鐘的時間進行視訊通話,你總是開著視訊網,講話時,我看得到你的身影,早起是你的習慣。 而今我只能空對電腦,再也聽不到從L.A.傳來你剛起床的聲音,更看不到你剛起床還沒梳頭的身影。 同學中沒有人說過你壞話的,朋友間大概也不會有。我常忌妒,為甚麼上帝把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你身上?大家都說你樂觀、待人和氣、有正義感、願意幫朋友的忙…。 2007年七、八月,我一口氣在你Diamond Bar的家住了十幾個晚上,我們講遍了海洋與大地上所有的傳說故事。你帶我跑遍了洛杉磯,還開車到拉斯維加去住了一夜。我見到了你的韓國女友Juko,也見到了你漂亮的女兒。Juko爽朗樂觀的笑容,讓我永生難忘,就跟你一樣,老遠就可以聽到你的笑聲。 2010年五月,我帶你到胡適、錢穆、林語堂等人的故居去弔念大師,也在胡適、林語堂墓前鞠了躬。我還為你在林語堂的大照片前照了你的相片,像是大師擁抱著你。大師風範猶存,天慶親近大師。只是大師之後再無大師;天慶之後再無天慶。 我們還到宜蘭海邊走了一趟,到礁溪溫泉待了兩次。我們看海,你在海邊打太極拳。你老是喜歡打太極拳,教一堆老外打太極拳,還當場在L.A.的一所公園裡教譚穗芳打太極拳。到了鎮江、常州、南京,你只要覺得地方好、有意境,你就打一回拳。我沒法跟著你打,我只能旁邊替你照相。 去年四月中,我們度過了一生中最難忘的三天四夜,我們去過南京的明孝陵、中華門、閱江樓、1912民國街、南京大屠殺博物館;我們去過鎮江的焦山定慧寺、原在長江中的金山寺,我們還去過自古運河過長江的”西津渡口”;我們在常州的紅梅公園、東坡公園待了很久,在遊覽中,你總計打了五、六回太極拳。你還說,”真是過癮!” 我們一齊住、一齊吃、一齊笑、一齊沉默不語。 我還記得你早期在Santa Monica, L.A. 的老家,好大的一棵樹。那裏離海濱很近,離Third street promenade 也很近。珊卓布拉克(Sandra Annette Bullock)的《捍衛戰警》初景也是選在Santa Monica Boulevard.靠海邊那一段拍得。 我還記得你大學時住過木柵的台電宿舍,我去看過你,那時我還很羨慕你。我也隨后建在政大邊上的一個小農莊住過一段時間,他家的領帶多,我們用來綁蚊帳的繩子都是用領帶來代替。 這一生中,我們見過無數的面,談過無數次話,你知道我的一切,我也知道你所有的想法。你是我的知音,我是你的知己。 但這回你突然走了,走得那麼匆匆,去得那麼遙遠,走到生死相隔。我到哪裡還可以找到一個人每兩三星期與我在網上講上二三十分鐘的話?我們互吐心聲,我們談天說地。今後我真是應了我老師寫的這首詩,”人間知己少,倚石靠樹眠。” 我們這次算是「天人永絕」了吧! 因為,你我再也見不到面了,再也說不上話了。 我們之間這種深邃的感情實是一般人難以理解與意會的。 我多想再看你一次打太極拳的身影,我會精心的為你錄影下來。 我多想再與你抬一次槓,抬完槓以後,一齊爬上金山寺的寺塔,你再打一趟太極拳,這回讓蘇軾趁著月色為你吟詩,早先蘇軾是在金山寺月圓時吟過這首《水調歌頭》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天慶!過一陣子我會到你的墓地去探望你的,屆時我會積存了許多話語、文章準備當面唸給你聽,吵得你不聽也得聽。 我用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最後的一句話來收尾。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 我們兩個的默契化成語言,永遠說不完,而今我只能獨白,盡點人事,想念你時只能看看你的照片。夜晚再聽雨時,我必然會飲泣,和著對你的思念,面對孤燈,整夜不能眠。 嗚呼哀哉! 常生 2013年3月25日星期一 於台北,台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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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