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之後,走出餐廳才發現下大雨了。這種夏季典型雷陣雨來得又快又急,我和朋友在騎樓下避雨,一邊等候計程車。剛好一輛計程車因為紅燈的關係,在我們面前停下。我和朋友迅速鑽進車裡,說明目的地的同時,覺得自己真幸運。但這暈陶陶的滋味並沒有持續太久,旋即被司機先生的喇叭聲震懾住。一輛機車騎到了計程車前方,其實輕按兩聲喇叭示意一下也就夠了,司機先生卻在使勁按喇叭之後,伴隨著一連串的國罵。
約莫3分鐘之後,司機的手機鈴響起,他接起電話,沒好氣地:「幹嘛?」寂靜的車廂內,可以清楚聽見話筒中傳出的女聲,也沒啥好氣的:「快回來!」「沒空!」司機先生吼回去,忿忿地掛斷電話。我和朋友在幽暗的後座裡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應該是老婆吧。
「叭!叭!」更尖銳的喇叭爆開來,彷彿宣洩著無盡的怨怒。接下來在將近15分鐘的車程裡,不是「叭」別人,就是被別人「叭」,令人神經緊繃,一向擅長搞笑的朋友也跟著肅穆起來。我覺得這好像一齣人生短劇與縮影,讓我們看見壞愛情如何將人丟進地獄裡煎熬,也讓我們明瞭擁有好愛情無異置身於天堂中,風生水起。壞愛情讓相處的兩個人憎惡彼此,順便波及第三者,甚至更多人,負面能量不斷累積循環,最終感到人生之乏味與沉重,無法掙脫。
我看過許多擁有好愛情的人,每天出門神清氣爽,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可以在喜愛的地方過著充實的生活,有工作可以做,就連加班都充滿活力,因為一切努力都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明天又有著滿滿的希望和光明。擁有好愛情的人,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宛如置身在天堂。
張曼娟《六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