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屋外的消防車警笛聲從街頭響徹到街尾
我暗自祈禱著消防車只是在演習，不是要去滅火

大火的可怕我曾親身經歷過
記得，是國小的時候
村子裡的掃墓日子都是由村子裡的信仰中心，三太子爺廟來決定
而日子通常都是清明節當月的第二個星期天
除非太子爺有特別的其他指示，不然都是第二個星期天

在當時家中的祖墳還未整修，自爺爺那代往前的祖先們都是
一個一個地散落在村子共同總墓地的各處
前一天阿婆會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大大小小的墓地算算也有十個左右
阿婆要準備十幾份的三牲鮮果等祭品
那樣豐富又多樣的祭品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祭祀當天村子裡的家家戶戶都會起個大早
在陽光還未正式露臉的時候，大家都準備好各式各樣祭品
清點完後就往總墓地出發

小時候的我非常頑皮，總愛在墓地中跑來跳去
而這個動作可是犯了阿婆的大忌
因為在人家的祖墳旁邊笑鬧，或踩上別人祖墳的土丘
都是極不尊重的行為
阿婆都會瞪著我，叫我過去她身邊不要亂跑
年輕時候的阿婆極有威嚴，連我這個村里大大出名的小鬼頭都忌憚三分

拿著一把點燃的清香跟在阿婆的背後走著
一邊拜著，阿婆會一邊跟我說著這是哪位祖先的墓地
並且要我好好記著
香的煙緩緩的飄向空中，我們對祖先的思念與敬畏也隨著
淡淡的餘煙飄向高高的藍天
雖然我當時懷疑著那些祭品，祖先真的有吃嗎？
可是卻不敢提出這樣的問題來詢問阿婆
據說，祭祀完的祭品煮熟後，再拿來吃時味道會變得特別清淡
只是這應該也是心理作用吧

我一邊流著汗一邊緊緊跟著阿婆的腳步
整村子的人幾乎全員出動
長年在外的遊子也會在這一天回鄉祭祖
通常一片死寂的墓園會變得人聲鼎沸
問候聲，鞭炮聲，還有賣冰淇淋的小販會騎著老野狼
在小路上按著小喇叭提醒大家來買冰淇淋
可是記憶中的我一次也沒去買過

隨著阿婆的腳步我們來到一片非常廣闊的甘蔗園
在南部，台糖的甘蔗園擁有很多很多種植甘蔗的土地
在台糖正式轉型前，甘蔗田在南部隨處可見
我們撥開甘蔗往某一點走去，蝗蟲，紡織娘，以及大大的田鼠
在身邊在腳邊悄悄的窺視著我們
我「噓」的一聲想嚇跑躲在小土丘洞口的大田鼠
可是牠一動也不動的繼續看著我，彷彿說著「這是我地盤，你囂張啥」！

幾分鐘後我們來到一處土丘祖墳
阿婆要我清除土丘上的雜草，整理整理祖墳周圍
我問著阿婆：「阿婆，這是哪個祖先阿」？
阿婆說這是家裡的遠祖輩，比太太祖的輩份還大
墳地的前端插著一塊小圓石，我必須蹲下才能看清
已經模糊不清的小圓石上刻著祖先的名子
祭品擺好後，接著是點香祭拜
阿婆拿出冥紙在小土丘旁準備燒紙錢
我跟著阿婆也拿了幾份粗粗觸感的紙錢
先在掌心用指尖對摺後，再對摺下一張
然後放進已經燃燒著的紙錢小火堆

事情發生得很快
乾燥的天氣加上易燃的甘蔗田
隨風飄散的紙錢餘燼，一瞬間附著在高高的甘蔗上
隨後，一陣小黑煙變成了小火
一陣小火在幾秒後，霹靂啪啦的變成了熊熊火焰！
我們根本沒辦法去撲滅已經成為氣候的大火
阿婆一把拉著我往甘蔗田外逃去，大火在我們身後緊追而來
我能感覺背後的溫度持續升高逼近
幸好阿婆與我很快地逃離火場中心
我與阿婆站在碎石小路旁看著漫天大火飛舞
阿婆氣喘如牛，而我則是嚇呆了
大火很快便吞噬了甘蔗田，廣闊的甘蔗田陷入一片火海
黑煙直衝天際，村子裡的大老馬上通報了鄉裡的消防局
大約二十分鐘後，兩輛消防車疾駛而來
消防車的警笛聲響遍整個村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大火球
我的頭髮因為高溫，散發燒焦的氣味
阿婆與大家忙著救火，向消防員解釋事情的經過
我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一大片甘蔗漸漸消失在火團中。

後來我才知道那次的大火，台糖並沒有要我們賠錢
至於其中原委，不是我這個小孩能曉得的
大火之恐怖與無情，深深烙印在我小小的心靈中
消防車的警笛聲也常常在我耳邊
小小、小小聲的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