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小心就寫了起來。
是自從開版以來學測完以後,最長的一次停筆。
出國的自己像是另外一個人格,腦子裡總是存放著一些英文的作業,一些英文的對話,還有很多很多發展出來,應付日常生活的語氣還有技巧。熟荏了自己的生活之後,隨手一捻就都是可以對付各種對話、笑容的句子,像是how are you doing 或僅僅是笑一笑。不過最初那種充滿問號的,充滿魄力的懷疑論反而失去了。
塗鴉在紙上暈開,文字在啤酒罐裡醉倒。
忘了提自己帶胡家瑋一行人逛街,看溫哥華的大小景致還有metrotown, gastown。想來自己肯定是個無聊的(但已經充分的溫哥華化了的)導遊,看到啤酒就立刻醒來,看到metrotown的衣服則立刻露出了孱弱的倦容。噢還有賣明信片的日本人,冰淇淋店跟店員哈拉照相。晚上好不容易收了一半的行李,不請自來的到了Ken的家裡,在那裡跟Zoe還有Ken聊了好久好久的天南地北,還有笑鬧自己如何被狗狗撲倒。隔天被稍放鴿子,寄信、包裹,中午趕去跟Toshi吃了墨西哥食物,被請客了第一次感覺像被照顧的小弟弟。下午跟Henry打球,還有跟Mia, Henry在上飛機前趕緊吃的一頓大餐,有人載走有人送行。
沒想到三百字左右就寫了完。
人在移動的時候最容易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論。從國外移回來,或是從自己的國家中飛出去,那種過渡的剎那、過渡的前幾天,自己總是處於一種無重力狀態。那種無重力不是形容詞中形容輕飄飄的那種意境,而是單純無依無靠,然後毫無戒備的感覺。任何的感覺都可能在這個時候入侵,不論是同學們的想念,自己的害怕,或是房東令人厭惡的嘴角,都很容易輕易的激怒挑起已經敏感不已的心臟。
移動之末,也就是回到終點以後,心事就又不一樣了。再回來之前會奮力的不斷告訴自己要好好回顧,在回來的前幾天,一邊不甘願的丟著行李(故意將行李留到最後一天收),一邊看著電視吃著晚餐,彷彿自己過慣了的溫哥華生活。自己仍然習慣性的把收行李留在最後一天,那時候木板的地板柔軟的床已經不是重點,塞得滿滿的衣櫃、偌大的地板、平躺著的巨大行李箱,出門走路回家收東西都會被不知道絆倒幾次。總之,還是享受那種把一切收納起來的感覺。
記得高一的時候一個熟識的朋友寫了一段短短的文字:「書是一方寬容的天地,收納我汲汲營營的靈魂。」那是一堂國文課的下午,天氣半陰,老師仙女用驚喜交集的聲音唸出這段陡然的文字。那天的心情如升降梯攀落,直被這些文字的重量拖到了某個相當深重的谷底。
想來是自己喜歡「收納」這兩個字的海含的意境吧。
台灣的生活該從熱鬧說起。
熱就是一個可以代表了半個暑假的故事。因為熱而加快了的腳步,因為熱而總是躲避在可以吹冷氣的室內,因為熱而一流汗就忍不住想要衝回家裡拿件衣服換,以免自己又因為體味而害臊的不知道怎麼見人。
蟬聲好不容易在一兩個禮拜前開始了他們的練習,風林小徑卻早在這個之前就已經啁啾個沒完。每天蹬著燒焦了的腳步上山,都不免到小徑穿梭一趟,不知道為什麼蟬聲惱人,卻很消暑,想來是他們總是愛躲在陰影之故。
打了幾場熱血又曬傷的球賽。看自己的體重直線的往上攀升,手中的球就越發的狂戀地心,沒幾球就讓自己癱了下來。幾次練球手腳不再協調彼此,反而你推我擠的爭著在比賽場地上讓自己受傷。一身渾來,紅土揚起,陽光曝曬,黝黑黝黑黝黑。
租了自己的小基地。偶爾網路斷線,偶爾如同巨雷一樣的施工鑽洞;自從一個月前開始施工以後,每天的牆壁都像是萬頭攢動的群眾,嘎拉嘎拉嘎拉的整天瀰漫著睡夢。我抵抗的方式是拿起我的失眠,緊緊的箍在雙眼。逼他們在半夜之際去看一些影片聽一些音樂什麼的,然後隔天再挨罵。
房間很是舒服,繳了錢以後可以有吹不完的冷氣整天回到了家就是開個沒完。然後早在罪惡感可以把自己淘汰出局之前,把自己放逐出房間,或是邀個人來,吃吃飯喝喝酒聊天。另一層罪惡感則是被髒亂給掩埋了點,不過大家越是期末慌亂,我越是心急的把大家找來,東聊聊西看看。不知道哪天掃地,會不會在床下打掃到不該流落的八卦?
小基地於是還有甜甜的粉紅色,一起看電影還有摟著。是說故事已經說回台灣,但是積壓起來的想念,來自於十三個小時飛機程以外的隔閡。格格不入格格笑著。有時候呼吸深重了一點,我則在某人的睫毛裡,找到自己意味深長的好幾個念頭。
用筆電跟書堆滿視線。幾張講義幾個本子、幾枝筆進犯了桌子,慢慢把房間那種光鮮亮麗,還有第一次進駐的那種不可一世給洗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那種無所謂感。幸好東西畢竟是過少了點,連清理都不太用用力的清理。
買好了新的玩具:黏性堅強的滾輪。輪到要打掃的時候,只要放好一小盆的溫熱水,還有自己的小掃把,一下子就可以把一地的頭髮,或有時後從窗外滲透而來的塵土給清乾淨。不過垃圾卻總是積在那裡互相發著楞(不是臭),沒有機車的日子自己就實在是懶得拿垃圾這種無謂的東西走在路上浪費汗珠。
然而小套房的日子是沒有機車的。前幾個日子裡(大約是第一個半月的時候),踅過夜晚的新竹街道,都差點誤以為自己又要慢走了起來。從一個騎樓躲到另外一個騎樓,從光亮到昏黃到五光十色的暈眩,現在回想起來周圍的招牌竟然都實實在在的,不是藍色橘色就是黑色白色,說來真正搶眼的都不太多。倒是位子都沒有排在一致,算是台灣很有特色的事情了。
再來說生活,說忙碌或是假裝忙碌的生活。
人社營一下子趕了很多進度,認識了同學、同組的學妹,意見多做事快速。當幹部真的不太適合做事雜亂無章的自己,一旦太多人同時要喬事情,尤其是隔天又有劇本的進度又有一個會兩個會議要開,然後三兩的事情還沒完成,心情不順利;天氣耨熱,網路不通,這時候心情就會糾結成一團,然後像歐亞板塊碰撞印度洋板塊那樣,氣得挺出聳入雲端的喜馬拉雅。還好系媽、小包、阿冠、蓓蓓都算是寬容了我,才可以讓我在飄忽不定的心情中仍然可以完成一些事情。
不過自己總算是可以很輕鬆的教著社會學,只要注意進度不要落後過頭,心情不要太多,不要太愛現就好。
上了兩堂自己喜歡的英文課。在 China post挑了一門作文課來上,過去的每個星期三就要巴巴的趕到台北去;有幾週塞車實在嚴重,幾乎遲到了快要一個小時,進門真是窘死自己。不過老師也是加拿大人,也嫡傳了加拿大人獨特的好客與笑容,課堂很輕鬆又總是學到自己以為簡單,但實際上弱得很的小東西。疑問句、新聞英文、英文文法、用詞習慣、文章結構等等。阿吉上身。
另一堂是清大寫作中心的「簡報英文」。每個星期五下午上課,老師是個漂亮的研究生模樣的人。刻意的說起英文,於是這一堂課常常被我拿來練習因為離開了溫哥華,就逐漸下滑的英文口說能力。大家一起在班上想辦法講話的感覺很有趣,可惜是偶爾在班上會覺得有些訝異,尤其是研究生的幾位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一些簡單的情境或是忘了一些我自以為基本的單字的時候。不過希望我眼神善於藏拙,沒有用古樸的輕視或是傲慢講著他們。
喔從回來以後,在國外關心個不停的BBS論戰也沒有停止過。總歸起來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像是自己在facebook喃喃囉唆的;總有人在堅持己見之中,為自己(我)示範了一些我想要,或是不想要成為的學者。我不見得關心,或是就一個社會學愛好者而言,是個進入「脈絡」的人。但是一段爭論總有自己的批判思考,以及結構主義,我自負的引用出適合的註腳。
公演劇本又是段壯麗的故事。那天偶然又把念屏找到了家裡來玩,本來想請她看最新的劇本,沒想到網路不作美,只好把自己之前寫的幾個東西給了她看。心臟怦怦的加著壓力,坐在床上看念屏細看完了整個劇本,直到她吐出了第一口氣;我銳利的眼神才終於從紙本移開。她說:「還滿短的。」
我笑,我問,我停頓。
那是第一劇本版本的第三版,夾雜在寫Gender relation報告時的痛苦而出。那幾天即使是悶在Woodward都不忘記利用閒暇的時間打出一點點文章,寫幾個大綱,躺在公車上不敢闔眼,洗澡的時候更趁著沐浴乳碎化在水滴裡的同時,邊想著苦痛、長大、還有正義,這一類令人不勝人生的詞彙。
人生有時候像酒,有時候像白開水,咕嚕咕嚕咕嚕。
一口飲下自己的存在論,簡單的東西就會變成認識論,可以用複雜、無情的理論嘎上一腳。世足賽開始也好幾天,miss了偶爾幾場比賽,但是看著那種與自己四呼無關但是又有關的激情;才感覺到自己多麼大程度的將自己的娛樂交托給資本主義的是訓傳媒,還有國家主義領導之下,塑造出來的戰爭假象。
而以上我說出來的這些我一個也不相信。
寫作是一種自大的過程,是一種建構與再建構。從語言的角度,寫作當然是一種再建構的過程,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後現代的「重現」而已。但是大多數我自己的書寫是很自私的,獨利於自己的文字,大多數為了「抒情」這樣一個單薄的意見出發。在BBS黑白相間的「公共論壇」裡我插不上話,或是壓根的說,我自己根本不善於建構感情以外的那些。
於是劇本終於進行到了第二個版本第三個版本。第二個版本先寫好了大綱公布,還用來投過了公演,不過後來畢竟是失敗了。還是張筠寫出來的大綱誘人。我們一人一半,在放假與不放假之間的這段日子裡反覆修改,幾次我們都坐在電腦前面或是在咖啡廳、starbucks或是小吃部、摩斯開會開到快要吼了起來。我們創造了一群人的心事,一群人的心情,一個假想的正義還有很多該說不能說的情節。之芃看完,淡淡的說著:「感覺沒有說完。」
眉頭一皺,自大的過程建構出來的自己過於完整,以致於兩個階段的自己其實在尋找的都是一種滿足感而不是成品。
總之,第三個版本的第十版完成,我們終於送印送給大家讀劇。兩次讀劇讓人玩得雀躍,果然張開來演戲,還有聽大家一起眉飛色舞,天曉得會有多麼有趣。
之中,自己也因為朋友的事情捲進了討論、爭論、想法之中,不止一次在自己的小基地裡喝酒聊天講心事。洗手槽裡的苦水恐怕多過眼淚,多很多,多很多。最後還是接了老伯的腳色,不大不小,可惜希望不要擋到我想要許久的旅行還有出書、研究。
暑假看起來長,一些活動來來去去,一下子就過了完。是吧。
我在筆記本裡預定了想念、預定了滿足感。
想讓自己這個夏天熱鬧地騰騰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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