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過「愚婦」很久。那時年輕，紅塵有愛俗事未了，帶著二歲的女兒跟第一段婚姻說拜拜，頭也沒回直闖江湖，專心一意認真努力工作撫養著女兒長大。太多年，我的「國家大事」就是民生報的影劇版，哪位明星跟誰談戀愛、出新片都瞭如指掌；電視只看影集，不看新聞更不看政論節目。原因說來好笑，當年的我，非常擔心害怕養不起女兒，所以大部時候我不願意聽、更不會主動與任何人談任何「經濟」問題，因為那只會讓我在午夜夢迴，醒來不為情難了，而是憂煩錢沒有；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討論「政治」，原因無他，只因我無心也不懂。

不懂不關心政治的女人，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堅稱：「那是愚婦…」當年，埋首拼命賺錢，確實對「政治」非常冷感。我不知道國民黨有何不好？政府報章都說「民進黨」是亂黨暴民，我想也是，不然為何政府要依法嚴懲他們？我堅信有天要「反攻大陸、統一中國」解救苦難同胞；「保密防諜、人人有責」，我當然是人人之一。我聽不懂「統獨」「民粹」是啥意思？我更看不懂「種族撕裂」「意識形態」指的是甚麼？懂事以後，曾在心中思忖許久不敢問的：「中華民國怎會只有台灣一省？到底是中華民國還是國民黨比較大？既然有中華民國，為何還要有國民黨？……」唯一很清楚的是，內心深處，謹記母親在我年幼時不斷地提醒：「人家問你，你要說你爸爸是東北人，你是外省人！」並且以此「名牌」為榮直到成人。

還很年輕時就北上工作，母親幾乎不曾打電話給我。但是只要選舉一到，母親會三番兩次來電，「強制」一定要回家投票。一趟投票行程總會消耗不少原本不多的生活費，心裡因此老大不願，可是母親在電話裡嚴厲地說：「一定愛轉來，阮港收錢呀！」我也沒好氣：「你收的，就去投啊！」媽媽吼更大聲：「麥賽啦，我連汝耶嘛收啊！」在戶籍沒有北遷以前，我的票都是被母親出賣掉的。賣給誰我不知道、收多少也無從查證，但是，唯一確認地是，母親愚婦般信守承諾「拿錢辦事」，被輕而易舉收買了當年政府大力倡導的「神聖的一票」啊。

數說別人，簡單又容易，自己四十以前，要不工作太忙剛好出差，不投票；或是難得放假在家不想出門，今年不投；或是翻開選舉公報，哪個看起來還不錯、學歷好像蠻高的就蓋上去吧，哪裡管它政見是甚麼？只要是政府做的事情，需要去懷疑？需要去質詢？…

昨晚十點過後，女兒悻冲冲地打了通電話回家，電話一接，沒好氣地大叫：「媽媽，媽媽，怎會有這樣的愚婦，居然只因為很帥，就蓋給他啦！…真是愚婦…好啦，拜拜囉！」還來不及回：「媽媽也當愚婦好多年哪！」已經掛上電話。

不當「愚婦」很多年了，還是別說吧，以免在女兒面前丟了這張老臉。

2012/01/15 10:23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