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安排的出差行程。先飛上海浦東機場,搭車到張家港,驗完貨後,張家港廠家派車送我到蘇州,由第二家廠商在交流道把我接走,開完會後,熱情廠家用心盡地主之誼,又驅車前往郊區 ─ 甪直古鎮,稍稍瀏覽閒逛片刻。好意的廠家持續加溫,堅持在隔天一早送我到江南第一水鄉 ─ 周莊古鎮。感謝上帝,賜予勇氣與時間,心滿意足地暢快遊歷一天半後,午間時分租車由周莊前往上海虹橋機場,預備從上海虹橋飛深圳寶安機場。
上飛機前已延誤一小時,溽熱的氣候,教人昏昏沉沉,好不容易上了飛機,隨即暈睡過去,醒來驚覺,飛機仍然原地沒動過,原來又過了一小時。前後在機場就整整耗掉四、五小時,害得東莞廠商司機緊張萬分;那些天,東莞深圳地區午後雷雨交加,需要噴霧處理的工程難進行,導致貨品不甚理想,需要全部重新整理,心情忐忑難平,耐下性子,大雨滂沱下轉往深圳進行最後一段旅程。深圳廠商與我像是家人般的親近,一聽人將到,毫不隱瞞情感的直催促,說是:「…快來幫忙,需要人手…」八月份最輕便,前往杭州,輕鬆愉快地在全中國最適合人居的城市裡,完成工作。
從周莊前往虹橋機場的路程,是租了部小驕車前往。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要求能否讓從未看過飛機的老婆陪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答應他可以連同小女兒一起去,因此,讓他開心地咧嘴大笑,話匣子也跟著開來。他說:「…大姐,你好像是台灣來的…台灣很好喔…」這是「忍耐」到第二句話,才開始「表態」的典型中國人。其實,他真正要講的是:「…台灣是中國永遠不可分的一部分…台灣那些民進黨人真該死,想要獨立…你呢?」心情很好的時候,適合談政治,:「…如果台灣要獨立,為甚麼不可以?不是幾百年前,清朝政府就把台灣視為『臺地生番穴處猱居,不載版圖,為聲教所不及』,『並非華民,該處既未收入版圖,且為兵力所不及,委難設法辦理』…」後半段連我自己都要研究好半天才懂,何況是,從小「也是」被教育要「解放」台灣同胞的小兄弟。(深色文字引述至《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50,同治六年七月二十一日閩浙總督吳棠、福建巡撫李福泰奏,關於羅妹號事件資料選錄)他一臉疑惑,仍舊堅持地說:「…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台灣人都這樣想…」「這這,遲早要統一的…」最後這句充滿肯定與驕傲的。連我都不得不佩服與羨慕人家能有這般好大的口氣。
根深蒂固地強迫灌輸教育裡,「台灣是中國永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中國教育中國人,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教育宗旨之一。
深圳廠商為了這批要進口台灣的貨,不僅是廠裡上下員工總動員,老闆娘連放暑假的女兒都沒任其閑置著,一聲令下,十五、六歲兩個小姑娘,一樣在現場熟練的滿頭大汗幫忙著。趁著吃飯空檔時候,和急著長大的小女孩們閑聊起來。眼前兩位眉清目秀氣質不凡可愛的中國高中女生,屬於父母親有能力,送到高級私立英語學校就讀的幸運女,非常有主見,水汪汪的一雙大眼轉來轉去,認真的問著「外面的世界」,強烈感受到她急於掙脫「裡面的世界」的企圖心。她說:「…很想去台灣玩、去吃…」只是,女生總是靦腆,羞羞地小聲說:「…教課書上,課堂上老師說的…台灣是中國永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畢竟年紀小,面對我這客人又是長輩,輕輕地說:「老師說的,台灣遲早要回歸的…」口氣是不大,聲音也不亮,不過,尾音是一樣的篤定。
因著高樓大廈四處林立,處處塞車,「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杭州天氣跟台北一般樣,廠裡像是特定大號的蒸籠,悶熱難耐,與開著「空調」的驗貨間形成可笑的對比。幫忙處理的幾位由外省份來的女生,對我這位超過半百皮膚卻過白的台灣人,非常好奇,手裡不停的檢驗小產品,嘴裡也沒閑著,七嘴八舌問個不停。我歡迎她們有機會來台灣旅遊,卻顯現既無奈又期待的表情連連說:「我們條件不夠的,條件不夠的…」早上八點半上工,直到晚上六點,每月休息一天,工資不足人民幣二千元,對於書上、電視上的寶島台灣,確實屬於「在那遙遠的地方」……忽然推門進來幾位年長的男性工作人員,用道地杭州話打探清楚「這老闆是打哪而來」後,第一句對我開口的話:「我們都是一家人,都是同胞…很快地要統一了…祖國對於台灣那群人老搞台獨,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台灣是中國永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我也秉持當年學校教我的一致口號,從南到北,再從北回到南,很認真地告訴他們:「我小時候,在學校,老師都是教我們:『今年就要反攻大陸,統一中國!』可能是我們要統一您們喔…」
不過,不論是年長,或是年幼,他們 ─ 中國人,聽完都是哈哈大笑,然後猛搖頭……
您猜?那是甚麼意思呢?苦思量久,是不是該寫封信,問問當今的執政黨總統這到底是甚麼意思呢?
2011/08/28 06:02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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