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暑假，由桑拿天的北京回到涼爽的華州家中，時差完全沒有調回來的跡象。奧運上場了！向來對體育漠不關心，這次卻從頭看到尾，每天都通宵。剛去過的地方，再由電視介紹出來，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我們也沾了些奧運氣氛。

北京行之一

首都機場的〝關〞員，遞給我證件，說了句〝好咧〞。我們進入北京話。往後八天是〝行〞，〝沒事〞，〝師傅〞，〝服務員〞，〝敬愛的來賓〞，〝為您服務〞，〝文明乘車〞。

這是我第二次到北京。對簡體字，稍稍脫離猜謎的階段。

這次完全是陪公子上京。北京霧茫茫一片。隱約中，〝鳥巢〞及〝水立方〞在近距離出現。

非常過敏的他，馬上就雙眼通紅。連著兩天一起床，老毛病頭痛又來了。

等一切就緒，通常是快過午。

第一天出門，〝打的〞前往故宮。綠色有顆大大紅星，寫著〝為人民服務〞的commie bag，馬上吸引兒子目光。他又問，為甚麼每種鈔票上都是毛澤東。

牆根下，坐著一長排乘涼休息的人。純中式的遠足郊遊。水壺飯盒加打扇乘涼。家家和和樂樂。

午門，太和門、殿，中和殿，保和殿。

有去年獨行經驗，加上知道小洋鬼子的能耐，一路由端門向北，順道就參觀了鐘錶館。會寫毛筆字的機械小人，眼神專注，筆劃一絲不茍，仍在影片中，大大的表演了一番。

買飲料時，小兒忽然想起樂宜修教得可樂辨字法。但對這位中文程度與韋小寶相當的公子而言，樂阿姨很快變成那位與可樂有關的阿姨。

居然漏了九龍壁，珍妃井。一直走到御花園，在奧運志工指點下，多跑了北海公園，就為了中國唯一的雙面九龍壁。也為了那句〝不遠，就一箭地〞。天氣悶熱異常，小老美倒沒太多抱怨。手上多了一把15RMB的扇子。

走完北海，居然〝打〞不到〝的〞，後來才知道，太靠近中南海，出租車不停。

旅館電視，也多與奧運有關。其它政論節目，我是看的津津有味，看來小兒對政治的關注，其來有自。香港節目，因繁體字的原因，有一份親切。插科打渾的，多有京劇的影子，一板一眼。我反而想念起〝國光幫幫忙〞。我忽然真正弄清楚 ng及n的差別。北京特有的兒化韻，經當地人現身說法，也一清二楚。

晚飯的〝全聚德〞，離旅館真的只有〝一箭地〞。離清大南門及北大，又只有一箭地，卻因奧運之故，變成不可行，不可行。烤鴨確實很對老外胃口。我們的〝道道地地〞，言談中變成〝地地道道〞。

北京行之二

地鐵比去年多了四五條。一號地鐵的電風扇車廂，變成冷氣車廂加平面電視。內容自然與奧運有關。圖解加文字解釋，連不懂得中文字的小兒，也融入其中。

由地鐵鼓樓站下，由鼓樓舊大街往南，鐘樓、鼓樓遠遠出現在一群矮房子上。管賣票的老大姐看了小兒的學生證，讓他買了學生票。〈這招台北故宮畢沙羅展不管用。〉奧運第一天，發生的刺殺美奧運教練岳父的鼓樓，是我們相當喜歡的地方。樓上的風及向下看的老屋屋海，吸引我們停步良久。〈沿鼓樓舊大街往南，兩邊老屋及胡同加公共衛生間，已是全新仿古。〉很難相信，在這裡，幾天後，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古樓上當天的訪客，不知有否感應？小傢伙在那裡用英文問東問西，現在想來全靠神保守。

鼓樓舊大街往南，沿街兩邊是各有特色的〝小門臉〞商店。有條〝煙袋斜街〞可直通后海。去年覺得有點意思。今年就覺得整頓成不如琉璃厰及潘家園那麼原滋原味。少數未改建的老店面門口，擠著觀光客照相。小兒看上漆器項鍊墬。老媽冷眼直斷，八成是塑膠貨。

沿后海北岸到宋慶齡故居路上，有一對老大姐、老大哥。老大姐對大哥臉上的產物，顯然有極大興趣。我們經過他們，走了一大段，由宋慶齡處，又回到他們坐處后海邊，居然維持姿勢不動，仍在與痘戰鬥。旁邊有人拿專業相機，一路走，一路采風。這也自然納入記錄。這次我帶著12X的Cannon，也派上用場。這種相機，雖重，卻十分適合a chicken like me.

去年在此，講價講到八十元，上了一輛酒氣沖天的三輪車，到胡同區及恭王府。當地人多當我是沿海來的，只有一次真有人認為我是台灣來的。只消穿雙細跟涼鞋，內套上短肉色絲襪，撐把傘，大約可以混個本地票，反正他們到處是南腔北調的各省遊客。

不少人在后海游泳，清一色中年男子。游完，就在沿海小公園，玩起乒乓，象棋，half-naked. 我羨慕他們在自己家中自得的輕鬆。只有離家很遠很久的人，才能真正理解。我想起十年前，在Honolulu海邊目睹，很明顯是由內地出差，穿著十分講究的一女三男，男士著內褲自得其樂下海的糗事。旁邊大人小孩議論紛紛。十二年前，巴黎鐵塔下，目睹與當地年輕人起衝突的來自中國內地小販，被追著跑。心中的大問題是為什麼這裡有那麼多與背景不搭、離鄉背井的中國人在賣巴黎鐵塔的紀念品？。

這時膽小鬼專用的12X相機大大的派上用場，記錄下一群人歡樂的樣子。

晚飯的中關村步行街〝中8樓〞，漆黑中的泰國風。老公說去年在此，因為太黑了，忘了帶回他的環保不繡鋼筷。回程打不到的，乘了第一次中國北京的公交車。一塊錢人民幣。前門上，中間有位老兄直唸〝往裡走兒，往裡走兒，沒卡買票兒〞。每個字都是字正腔圓。這個〝圓〞字用得真是傳神之致。清華園下。

北京行之三

去長城路上，差點遇上車禍。開車的小伙，弄了一張奧運服務車牌證，單號車牌高速行駛在奧運專用道，而當天是雙號日。與前車間距太近，平安回家是上帝保守的證明。不習慣特權，動用與眾不同的行車方式，竟令人忐忑不安。剛下京承高速，到懷柔，右手邊後奧迪車煞車不及，撞上前車。奧迪車沒料到我們的車會因黃燈停下，原本想最後一分鐘，換到我們的車道。

北京的車，人，自行車都很霸。出租車必須在前客下車前，就坐上或護著門把。這是去年的觀察心得。

慕田峪長城在黃霧中減色不少。或許也是去年的司馬台野長城太震撼。

好處是沒有人盯著不放，一路打扇攙扶，一定要買150RMB的書或T-shirt.。

有一位小警察〈約我兒年紀。具當地小伙說〝公安〞是他們的單位。叫警察為公安，實為不敬〉規規矩矩端坐在一個射樓的地理中心小折椅上，很靦腆的看著四方左右的來往遊客。後來在回程路上，又遇上他很靦腆的巡邏中。

小傢伙由滑道下山，老夫婦走山路下山。見面後，一直不高興前面人擋路，

滑得不夠快。又纏著要買commie bag.。停車場閒人也來過問單號車牌之事。

回程又有一些狀況。連當地人問路都拿農民一點辦法都沒有。當地農民的不耐煩，差點令我們多走70公里才到懷柔。北京話的一來往，令人想起台灣鄉村的親切。我問開車小伙，北京話怎們聽起來不太耐煩？他的回答是他們真的不耐煩。其實他們在燧道口只是抽煙聊天，佔了半個車道，有八旗遺風。

下午建國門附近的〝大董烤鴨〞是現代版的〝全聚德〞。服務一流，擺盤新潮。門口管停車的服務老兄，對我們的單號車牌及奧運服務車牌有無比研究興趣。又看又抄。老公與我〈其實主要只有我〉擔上了一點心。

北京行之四 

天壇是小兒的主意。

出租車開著開著，爀然出現地名〝菜市口〞。〝師傅，這個菜市口是不是‧‧‧？〞〝就是〞〝那裡有什麼？〞答案是〝沒什麼東西〞。師傅大概看不下去我們放著大好地鐵不坐，指點我們搭地鐵十號，〝五道口〞下，回酒店。二元。

只要有風的地方，就有一長排當地人坐在廊下，自在的從事各種活動。

天壇東門一出即是紅橋市場。這種地方，我們照例是無功而返。

又由奧運志工指點撘34號公交車到潘家園橋西下。〝潘家園〞舊貨市場。

去年就想來，只因這個市場只有週末開市，而無法成行。地上一攤又一攤，有古也有今。自然是今仿為多。種類繁多，開價奇貴。四五個警察圍著其中一攤。旁邊的小販議論紛紛，情況一下緊張起來。問題出在一把稍稍現代的刀。當地民意一面倒是〝不讓賣就甭賣〞。最後是警察沒收了事。大家得以專心買賣。對刀劍有特殊嗜好的小兒告知，潘家園到處是比那把小刀更重量級的大傢伙。

我們對一堆仿古鎖有興趣。我們當然知道結果是買貴了。幾天後，老大由洛杉磯回來，看弟弟表演開鎖，丟來一句 “If there is an emergency, they will all die.” 。另一頭戰況也相當精采。有人硬是砍掉一元人民幣，以九元成交一把比原先買的十五人民幣絹扇還大的折扇，但事後證明太大並不好用。

原本可以搭十號地鐵由逕松直接到五道口回酒店。

手上地圖居然沒畫十號地鐵可到逕松。我們因此又坐34號公交到北京體育場西站，回天壇東門，以二元代價坐地鐵游車河，坐足了本。

地鐵站回酒店路上，進超市買水及方便麵，發現麵包很難吃，醬驢肉超好吃。據說是〝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美國加州牛肉麵獲得小兒大大的讚賞。雖然沒人知道為什麼加州牛肉麵在中國會吃得開？根據店內資料，美國加州牛肉麵即將改名為〝李先生牛肉麵〞。李先生其人據說幾十年前曾在台大學習英文，後來到美拿到MBA。招牌上出現一位清癯戴著眼鏡的中老年人。

北京行之五

由酒店門口，清華園站上公交車到圓明園南口下，只有四站。

圓明園管賣票的，對我的謊話說了一句，〝為甚不帶學生證〞，咕嚕一聲放行。

圓明園有一望無際的美麗荷花，更重要的是西洋樓遺址。蓮蓬是大把大把賣，蓮葉也是大把大把賣。包榖一根三元，水一瓶三元，香腸也是三元。

遺址原是留作歷史教訓。但滿場人山人海，大家比較關心的是照相出來的姿勢如何？中國人聚處，一貫的大呼小叫，標準北京版原音重現。有個小孩老三老四的佔好戰略地位，叫我們讓一讓，讓一讓，要謄個地方照相。大約他常有機會練習打天下。

最近在世界拍賣場上出現西洋樓被聯軍完全破壞之前的照片三張，對我而言，像是久沉海底，偶有機會浮出水面，吸得那一大口氣。遺址總算有一點原貌可供後人想像。這三張照片據料會創天價。中國聽得心裡百味雜陳，但中國人聽了，又能有甚主意？除了照照相，罵罵小孩，講究一下姿勢，自己帶吃的、省的買貴了，也沒啥好做。我也是除了懊悔沒把雜誌上的那三張照片翻拍下來之外，終究也沒幹嘛。而且極有可能有千千萬萬我這種永遠沒在幹嘛的人。

下載錯誤，毀了這一天的所有照片。我的懊惱與今天遇到的講究姿勢不夠曼妙的普羅大眾畫上等號。這是我的一顆中國心。對圓明園也只能由去年的照片來追思。我的照片不會創天價，只有一點真心。如果把這個園子經營成美國Honolulu珍珠港的USS Arizona Memorial一樣的紀念園區，來客必須肅靜，應該很多人贊成。如今只好任歷經浩劫的萬園之園繼續受黥顏之苦。共產共到老皇家的產也到處是人民氣質。

回南口路上，看到祖孫三代。小孫只著前後兩片，中用布條相連，中空無底的。剃了一顆標準的百子圖髮型。倍受呵護的可愛模樣，也再可遇不可求。

北京行之六

古觀象台實在太美了。

每件都是無價的美術精品。還有它就在建國門地鐵站旁。相當冷清的地方。

門口賣票處，一位老大姐鎮守其中。一邊抱歉，真正賣票的服務員去吃中飯去了。如果要進去，可以先將門票錢放著。等會我們出來，再將票子給我。不然得等了。當問到賣票的服務員何時回來？〝這就不打準了，今天吃麵條，時間長些。〞問到如何認得我們？〝會認得的。〞我馬上接受了這個方案，只因為太有趣了。放下如數的十六元，進門參觀也。登城之後，跟來三位印度人。我的心思轉到她怎們向他們解釋吃麵這件事。

更有趣的是出園時，她奉上的票價是大人三十，學生十五。這個數學，我至今沒搞懂。

北京行之七

這次未能成行的有〝川底下村〞及〝珠窩〞。

現將一些資料放在這裡。也許有人先成行，可以先睹為快。

川底下村

明清建築物群。

地鐵〝苹果園〞站下，

乘公交車336 或 326〝河灘〞下車，換乘長途車。經〝航天橋〞，〝石景山〞，〝三家店〞，〝齋堂〞，〝川底下路口〞，〝青龍澗〞，〝雙石頭〞，〝川底下〞。

或

９２９支線，〝齋堂〞下車。換出租車。

〝珠窩〞基本是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