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通學生活 04. 15(一) 晴
從今起,我又得恢復以往的通學生活了。家庭的變故是誰也不能避免的,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它卻在我升學的最後關頭降臨了。可嘆的是從此我又得戰慄地生活下去了。唉!命運如此安排又能奈他何?
放學後,我不覺又步向堤岸,它對我的魔力可的確不小。今天的情景更加怡人了,在河邊多了幾個垂釣的老翁之故,美的境界何處去找?此處也。
自卑心 04. 17(三) 晴
剛一步進教室門口,我的情緒便不由自主的不安起來,我知道這是自卑心的作祟,我無法排除這煩惱,凡自卑感極重的人無不是如此。看同學們得意的笑容,益使我心裡悲哀。唉!學校的人事如此複雜,我只好另闢我的天地去,如今堤岸就是我唯一的去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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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白】
告別白衣黑裙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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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又從4月18日起中斷,直到8月4日恢復記事,整整空白了一百零八天。而這百多個日子卻是個人生命中極重要的一個階段,會由著它空白,許是兩個因素所致,一是情緒低落,感覺像是被命運戲弄了,內心沮喪得無以復加。另方面,升學的意向反倒因此堅定了,決定好好投入聯考這場筆戰,最後這兩個多月我的確傾全力在啃書本,無心再寫日記。現在想來,仍為當年的「無知」徒留的空白覺得惋惜,因為高中畢業、參加大專聯考等是人一生中何其「大條」的代誌,如若能把當時的情境及生活點滴忠實的記錄下來,對自己而言是多麼珍貴的「史料」。而今,僅能憑一點有限的記憶把這期間發生的幾件特別的事情以「回憶錄」的方式補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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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談到畢業,前一年我們這班代表在校生參加應屆畢業生的畢業典禮,那天的情景在我當天的日記(見「18歲花非花(08)打靶餘波」六月三十日)描述得還算詳細,我們這屆的畢業典禮於何日舉行我已不復記憶,但典禮的情景,現場哀淒的氣氛,都無二致,因為這次我們是「主角」,哭得更凶,我真的傷心極了(好像是在畢業前夕,我與May兩人在校園放聲痛哭了許久,那時真有一種刻骨的痛,痛青春就此一去不復返,痛也許就要從此揮別學生生涯)。我以第一名畢業,獲得縣長獎,余登發縣長親自來頒獎,我領得的獎品多到我抬不動,由旁人幫我抬下來,「風光」不亞於去年的張秀女學姊或錦松學弟(分別為高、初中的縣長獎)。那天,父親及三哥親至現場觀禮,父兄,尤其是父親,當時欣慰的表情讓我覺得我的努力還是值得的。事後我那堆獎品是由三哥騎著腳踏車幫我載回家的,獎品有中英文字典、日記、鋼筆、檯燈等,其中最讓我滿心歡喜的是那座檯燈,那是我想了很久而不可得的,如今竟心想事成了(在我「不盡是夢」一文中曾寫到這個故事,收在《天色漸漸光》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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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我收到興大謝復興從日本寄來一張富士山的風景明信片,恭喜我高中畢業,並祝我考上大學。他已從興大畢業,他曾說畢業後要出國走走,不知他此行目的為何,對他似有意又似漫不經心,交往之初,他曾寄給我一張照片,我因無處好「收藏」,怕被家人發現我「亂」交男朋友,所以幾經考慮後給退了回去,他似也未見怪,仍像兄長一樣不時會寫信來關心鼓勵我一番,我許是也只當他是兄長吧。幾十年過去了,感念他曾那麼關懷過我,倒也很想知道他是否一切照他所計劃的順利的去進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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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我與May仍天天到學校用功,May的表弟TL,讀他校,也於這年畢業,他也天天跟著May來學校一起看書,很自然的與他也熟識起來。TL是很沉靜的人,在用功之餘,會找我聊幾句,很投緣的樣子,久而久之,就有同學「感覺」我們好像「很要好」。有一次我看著他的樣子不覺笑不可抑,他也跟著我直笑,兩人笑得好開心,卻說不上是為什麼笑。記得May還神秘兮兮的說他從來沒見過他表弟笑得如此開心,這是與另一異性朋友初識的片斷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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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差不多在六月中旬,是南部忙著二期稻作的插秧時節,住在新竹的三叔的長子,亦即我的堂哥友佳,新竹高商畢業後一直找不到適合的頭路(因尚未當兵),賦閒在家,受不了三叔的一再奚落,憤而「離家出走」,走到車站,正徬徨著不知何去何從,一列南下的火車進站,便跳上車,「投奔」大伯來了(這之前他曾到過我家一次,但我已無甚印象)。父親很歡迎他的到來,因為那時父親去向人包來插秧的工作,正需要人手,在父親看來,堂哥年輕力壯,很適合當「苦力」,堂哥既是「自投羅網」的,也只好領命,協助父親承攬插秧的工作。堂哥專門挑秧苗,每次都挑百來斤,總共挑斷了七根扁擔,也把自己的肩頭磨出了血與老繭,這個北部來的小子,其所表現出來的勤奮與毅力,還真讓本地莊稼漢跌破眼鏡。堂哥說父親對他的表現相當滿意,特別折算雙倍工資給他(有些工人只能挑六、七十斤,堂哥等於一人當兩人用),這方面父親倒很明理。就這樣,堂哥讓父親「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將近一個月。這期間,我們常有朝夕相處的機會,我很同情堂哥的際遇,堂哥看我常挨罵也十分同情我,有一晚正用餐時,父親又莫名其妙的對我發脾氣,我把飯碗一擱跑到院子一角哭得好不傷心,堂哥也跟著出來安慰我,此時覺得堂哥是唯一能了解我苦衷及委屈的人。另外,我們也有很多可談的共同話題,如音樂、美術等(堂哥會彈吉他,字畫也都很有一手,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因著這段際遇,讓我多了一位相知相惜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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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四、五兩日,就是舉行大專聯考的日子,感覺好像是場要被判生死一樣重要的人生戰役。當年,在繳報名表時,我們就得先填妥志願,我考乙組(今之第一類組),填志願時,大家都無視自己的實力或興趣如何,全部從台大填起,所有系填滿了再從政大或師大填起,把國立大學全填上,再填私立的,填到私立學院時,我才開始依自己的興趣填,我把文化學院新聞系填在私立學院的第一志願,說來有點好笑,想當記者竟然是受到當年甘迺迪夫人賈桂琳的「影響」,因為她曾當過記者,感覺記者是很風光的工作,而我又喜歡寫寫文章,與記者的工作似還搭得上調。這就是當時選填志願的一種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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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在台南舉行,我的考區在成功大學,我與May等幾個同學前一日就先住到台南TL的一位父執輩家,記得老先生被稱為「土豆伯」,他很風趣,對我們很親切。第一天第一堂考國文,作文題目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緊張得寫字(作文用毛筆寫)的手直發抖,第二節以後才恢復冷靜應試。那時我特別清瘦,看去就是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在考場上發現有個女生竟然比我還瘦上一大圈,心理上產生一種可笑的「五十步笑百步」的安慰感,我很在乎自己的身體胖瘦(不喜歡太瘦),因此這點印象特別深刻。
以上是比較記憶猶新的事項。另外,曾買一本簽名留言簿於畢業前夕請老師同學題辭留念,因此留下了不少老師及同學珍貴的「墨寶」,從這些題字中亦可了解一些師長同學的想法,下一集會摘錄幾頁饒富哲理及趣味的題字,藉以充實這段空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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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頭圖片取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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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別了!別了!男生戴大盤帽,女生穿白衣黑裙的純真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