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動天搖

  春去秋來，時間在四季交替間緩緩流逝，軒轅已經十三歲了，他和附寶更加思念少典，沒有因為時間而淡忘。

  部落再次追逐水草遷徙，這次是往西北回移，數年前被牛羊啃得光禿禿的土地，現在已經又長滿了及膝的青草。

  望著這片廣闊的草原，軒轅憶起少典將他架在肩頸上玩騎馬的遊戲，他樂得笑咯咯的，現在他好似還聽得見當年遺落在此的一串串笑聲。

  「娘，爹也去得太久了吧？」軒轅陪著母親放羊，除了狩獵之外，他幾乎參與部落內所有的勞動。當年少典幾乎帶走所有青壯男丁，造成年輕勞動力缺乏，使得像軒轅這個年齡層的孩童必須學習快速成長。

  附寶嘆了口氣，一年一年過去，真的等得有點久了呢。

  「或許你爹找不著我們吧，畢竟我們這幾年遷徙了幾回，別急，慢慢等，你爹一定可以找到我們。」

  「為什麼我們不能去找他？」

  「傻孩子，我當然也想去找你爹，可是部落其他人呢？要整個部落遷徙過去不容易，先要所有的人都同意，再來要有足夠的糧食，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們找到你爹了，卻沒有多餘的地方容納我們整個部落怎麼辦？」

  軒轅點點頭，終於明白他娘苦苦守候卻不去追尋他爹的原因。

  「好了，這裡靠近山麓，小心有野獸，叫小黃幫忙趕羊回村。」

  「好，小黃──回家囉！」軒轅轉頭揚聲大叫幫忙放牧羊群的大黃狗，他自己也張開雙臂東跑西跑的幫著趕羊群回村。

  「汪汪汪汪！」小黃邊吠邊跑，頗有大將之風的指揮著羊群的秩序。牠是一頭體型很大的長毛狗，放羊途中就算是與野狼狹路相逢，落單的野狼往往識時務的掉頭而去。牠一身金黃色的毛映著陽光閃閃發亮，隨著草原上的微風飛揚，漂亮又帥氣！

  這裡地勢較高，姬水像一條銀蛇蜿蜒的往下游流淌，餵養著兩岸遼闊的草原以及草原上的人畜。再往高處走去的河谷裡經常有成群結隊的野馬停留在河邊飲水，軒轅很想學玄林到河谷抓一匹野馬來馴養，但每一次都被附寶阻止。

  「野馬性如烈火，不輕易讓人馴養，你現在還小，力量不足以馴服野馬，等你長大成人，我就准許你去抓馬回來養。」附寶每每如此告誡軒轅，生怕他不守規矩偷偷跑去河谷抓馬。

  附寶擔心是有理由的，以前部落就有個大力士企圖騎上馬背，結果不幸被摔下來跌斷脊椎骨而死，此後再沒有幾個人敢去河谷抓馬來騎了。

  自有記憶以來，附寶總是生活在姬水流域，部落裡的人們依著姬水河建造房舍，並在村落外圍修築一道壕溝，現在壕溝邊還堆著當時挖掘出來的土石，當做保衛部落最初步的防禦工事。

  回村後，附寶和軒轅合力將數十隻羊趕進圍欄，這群羊是有蟜氏族共同擁有的。

  他們的房舍建在羊圈旁邊，一半在地下，一半露出地面，屋頂和牆壁都是用樹木的枝幹與茅草、泥土等等搭蓋，雖簡陋但勉強也可棲身，不受日曬雨淋。

  「娘，妳先回家作午飯，我有事去找倉頡一下。」軒轅說完一溜煙跑了。

  附寶關上羊圈的柵門便返家作飯，才走進家門到灶下準備起火作飯時，忽感覺腳下的地面微微晃動，她還來不及站起來，地面開始劇烈上下晃動，還將她的身子整個震倒在地。

  「地震！」附寶驚恐的大叫一聲，想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耳畔傳來一陣「轟隆轟隆」地動山搖的巨響。土屋脆弱的支架抵擋不住這道強大震動的力量搖搖欲墜，不住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附寶眼看屋頂就快坍塌下來，她用雙手抵住地面想奮力站起衝出屋外，但恐怖的搖晃卻總是讓她無法保持平衡站起身子。正當她又面部朝地倒下時，整個屋頂和鬆脫的土牆也跟著崩塌砸落在附寶身上，她的頭部受到重擊，在昏厥前她嘴裡喃喃的呼喚著兒子的名字：「軒轅‧‧‧」還不及喚第二聲便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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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軒轅被地震震倒的同時也在呼叫附寶，他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倉頡的家「轟然」一聲整個坍陷，他雖擔心倉頡一家的安危，但他更擔心母親。他試著站穩腳步，卻很難保持平衡跨出步伐，一次又一次的跌落在地。當他終於搖搖晃晃站起來時，看到整個村落的房舍一片狼籍，在強震下無一倖免全倒。他踉踉蹌嗆的奔回形同廢墟般頹圮的家，痛哭流涕的邊哭邊用雙手挖掘。

  「娘！我來救妳了！」軒轅將樹枝、土塊、茅草一一搬開，恨不得瞬間就能清除這些障礙物救出母親。

  其他跟軒轅一樣在屋外逃過一劫的人，也都在拼命挖掘救人，合力將傷患抬至中央廣場集中救治。

  「軒轅，我來幫你了！」杜康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跳下地穴幫忙搜救附寶。

  「你快去救倉頡！」軒轅頭不抬手不停，拼命的把土塊丟到平地上去。

  「我娘在倉頡家幫忙，倉頡他們沒事，受點輕傷，被土塊壓在門口，倉頡自己挖開一個洞把他娘抱出來，我來的時候他爹也被救出來了。」

  軒轅多了杜康來幫手，很快就把坍塌的屋頂清理出來，在陶盆碎片和木條下露出附寶半邊身子。

  「娘！」軒轅大叫一聲，雙手掃掉附寶身上的木條等雜物。

  附寶的頭臉滿是鮮血，仍然汨汨的湧出，昏迷不醒，慶幸的是尚有呼吸。

  「來，軒轅，我們合力把寶姨架起來，寶姨受了點傷，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嗯。」軒轅救出附寶，原本擔心受怕怦怦亂跳的心略為平靜下來。

  廣場中央連同附寶總共有十數名重傷傷患，其他數百人傷勢較輕，幾乎都是被重物砸傷或尖銳物品割傷較多。小玉在這次災變中也受到輕傷，除了手腳一些皮肉傷外，她的左腿扭傷，自小腿處到足踝都腫起來，不良於行。

  整個部落就靠五六十名僅受點皮肉傷或完全沒受傷的人在搶救照料。

  救難過程中雖又有兩次比較大的餘震，但是該倒的都倒了，沒有再造成重大災害。部落裡六名巫醫，二名重傷，一名輕傷，只剩風氏、葛天氏和葉楊氏三位族長醫治傷患。

  村裡一團混亂，呻吟呼救聲、動物悲鳴聲等各種各樣聲音雜沓，上百隻的牛羊越過傾倒的圍籬四處竄逃，整個部落完全脫序，災情慘重。遠處天空升起一股灰煙，看來應是森林大火，不然便是草原另一邊的姜姓部落失火。

  薄暮過後天色漸暗，部落四周及廣場中央都升起熊熊的火堆，照明兼防範野獸入侵。

  軒轅再度為母親頭部的傷口消毒，塗上藥後用麻布密實的包紮起來，整個過程附寶都沒有清醒的跡象。小黃在地震發生時並未衝出去避難，現在伏在軒轅腳邊打盹。

  「好好照顧你娘，我去歇會兒。」風氏族長的醫術僅次於附寶，她從中午忙到現在早累壞了，便就地躺在沾染灰塵的獸皮鋪蓋上睡覺。

  軒轅點點頭，坐在火堆旁邊守著附寶，他略懂醫術，知道母親昏迷不醒的原因可能是腦部受到震盪，他擔心得毫無睡意自願守夜。

  杜康和倉頡兩人救災累了一整天，老早倒臥在軒轅的腳邊呼呼大睡去多時。整個部落的人被大地震這一折騰，除了留下幾個守夜的，大家都橫七豎八的擺平在廣場的空地上

  一夜未睡的軒轅拿著沾水的麻布擦拭附寶的臉孔，因受傷又失血過多，她的臉龐瘀青紅腫。

  「娘！」軒轅出聲呼喚，附寶緊閉的雙眼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太陽剛剛出來，杜康率先醒來，接著倉頡也半坐起身子。

  「軒轅，你吃點東西，換你休息了。」杜康跳起來拍拍屁股，今天救災的工作又要開始了。

  昨天大伙兒先救人，接著是搜尋還能吃的食物，然後是衣物和各種日用品、工具，都集中放置在廣場供大家使用。

 「吃飽，睡一下，才有力氣照顧寶姨。」倉頡拿了一把栗子遞給軒轅。

  軒轅想了想，點點頭，吃完栗子便躺在母親身旁沉沉睡去。他這一覺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來，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確認附寶是否醒過來了，但眼前的景象是他母親仍舊昏睡在廣場中央的臨時病榻上。

  廣場右側的祭壇正在舉行祈福避禍儀式，大伙兒全聚集在風氏族長的身邊祭拜。現任風氏族長是前任部落首領的大女兒，二十出頭年紀，但已經獲得族人的認可接任族長一職。她手上高高舉起一塊上圓下方約有碗口大小的白玉圭，口中吟唱著祈禱文，面上神情如醉如痴，防佛神靈附體。

  儀式結束後風氏族長手捧一碗聖水，依序灑在列隊排在她面前的族人身上。大家因為懼怕再有大地震來襲，夜裡睡得極不安穩，因此要求施行祈福消災儀式。

由於附寶等幾位族長受傷，所以才由風氏年輕的族長月牙主持祭祀儀式，祭品也不齊全，但非常時期也只能等村落重建後再舉行盛大祭典謝神。

  晚間大家一起聚集在廣場吃大鍋飯，不分彼此。牛羊群也趕回來了大半，一起關在臨時圍起來的柵欄裡，趁著天色未暗，未受傷的眾人繼續清理殘破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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