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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6 15:11:36 瀏覽1794｜回應5｜推薦24 今天我要為大家介紹十九世紀有名的文學家亨利詹姆士（Henry James）的一篇短篇小說，叫做《贗品》（Paste）。 Arthur的父親生前是一位牧師，他剛剛在三個禮拜前過世，很不幸他的繼母在幾天前也跟著走了。Arthur正在和他的表妹Charlotte一起處理他繼母留下來的遺物，Arthur的表情似乎是悲哀而沒有多少痛苦，Arthur跟Charlotte說：「你來看，我又找到了許多東西了。」 Charlotte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在一個有錢人的家裡當管家，她請了一個月的假回來幫忙，她希望能找到一些遺物帶回去作為紀念。Charlotte看過去，在一個老舊的匣子裡有一大堆鑽石、紅寶石、藍寶石的首飾，還有閃閃有光的金屬和玻璃的裝飾品，當然，這不是從教堂裡來的東西，Arthur的繼母也不可能擁有貴重的珠寶，她曾經在戲院裡當過小演員，那不但說不上多采多姿，很可能還是折磨蠻多的一段生涯。 Arthur說：「這倒是她生前從來沒有提起過的舊東西。」Charlotte不表示任何意見，淡淡的說：「看起倒是蠻特別的。」Arthur說：「這真夠難看，便宜的鍍金首飾，馬鈴薯一樣大的鑽石，這都是老一代的戲子們穿戴的粗陋首飾。」Charlotte說：「可是，現在也有女演員會戴真的鑽石呀！」Arthur冷冷的說：「也許有些吧！」Charlotte說：「我是說那些不會演戲或者根本沒有戲的小配角。」Arthur說：「沒有戲的小配角戴的才是最大的鑽石呢？但是媽媽不是那種人。」Charlotte大膽地問下去：「你說她不是一個沒有戲的小配角嗎？」Arthur避而不答：「總之，不是一個戴大鑽石的小配角就是了。」 接著，話鋒一轉「你看，這些垃圾，真的不值幾個錢。不過，你要不要留幾件下來作為紀念。」Charlotte隨手拿起兩、三件來看，都是俗不可耐的贗品，她還說：「這總可以賣幾個錢吧！」Arthur說：「值錢的話，她早就賣掉了，我父母親從來就沒有錢可以留下來。」他又補了一句：「假如你在這裡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歡迎你把它留下來。」Charlotte看了一下，找到一個小包，裡頭有一串珍珠的項鍊，大顆的珍珠項鍊，拿在手上也相當沈重，她說：「這不一定是贗品吧！」Arthur說：「這些珍珠晦暗無光，肯定是贗品，更何況，坦白來講，她那裡來這麼一串真的珍珠項鍊呢？」Charlotte說：「也許是別人送的吧？」Arthur看了她一眼，好像表示這不是一個得體的問題，接著說：「你認為女演員會有很多圈子外的來往嗎？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當Charlotte要坐火車回她工作的地方時，Arthur還特別重覆：「你千萬不可以認為我的繼母是一個輕易和別人往來的人。」Charlotte說：「我明白，我先前講的話有點不小心。」Charlotte接著說：「那串珍珠項鏈看起來就是粗劣的贗品，項鏈的環扣好像也不是純金的。」Arthur說：「那肯定是贗品。」可是，又轉過來說：「假如那不是贗品，她又把它保存了那麼久，難道….」Arthur就講不出來了。 Charlotte回到她管家工作的地方，主人正好要在家裡辦一個一連五天的盛筵，請來一個幫有錢人辦宴會的專家紀太太。當紀太太意外地看到在Charlotte帶回來那一堆珠寶飾物裡的珍珠項鍊時，她大感興趣，「那是姑姑留給你的嗎？」「不是，是她過去後，表弟和我在她的遺物裡找出來的，表弟就把它送了給我。」「表弟一直都對你那麼好嗎？」「你為什麼會這樣問？」「你知道那串珍珠項鍊是真的嗎？你的表弟知道那是真的嗎？」 當紀太太把那串項鏈戴上時，她得意極了，告訴Charlotte，珍珠項鍊肯定是真的，只是多年被埋藏和遺忘，就像睡著了一樣，珍珠要常常被穿戴、讚賞才會活出來。 Charlotte說：「那我該怎麼辦？表弟把它和別的珠寶飾物送給我時，以為它是假的。」紀太太說：「難道你想要還給他嗎？我可不懂，他自己是傻瓜。」Charlotte說：「是呀！我記得我還特別指出這串項鍊跟別的珠寶看起來是很不同的。」紀太太說：「那就好了。」 Charlotte接著往下說：「那麼，這串項鍊是從那裡來的呢？」紀太太說：「你說可能是偷來的嗎？」「不可能，不過，姑姑以前是一個演員。」「她長得好看嗎？」「年輕時看起來還很不錯。」紀太太說：「原來如此。」Charlotte說：「那你認為這是別人送的禮物嗎？可是，表弟很不喜歡這一個說法，表弟的生母很早就過世了，繼母很用心的照顧他，看著她長大。」Charlotte的思路變得很混亂了，既然項鍊是真的，她該把它還給表弟，但是，她要不要考慮若無其事的把項鍊和逝去的往事完全埋藏起來。紀太太說：「你也可以把項鍊賣掉。」紀太太有意無意地下了一個伏筆。Charlotte不由得問：「那麼姑姑為什麼沒有把項鍊賣掉呢？是不是這也代表一份記憶呢？」 晚上的宴會上，紀太太向Charlotte借了那串項鍊，戴在她白白淨淨的脖子上，神采飛揚。五天的宴會結束了，雖然紀太太很想出點主意，插一手，把珍珠項鍊買下來，但是，Charlotte還是決定把項鍊還給表弟，他跟紀太太說：「這串項鏈還得由表弟來處理。」 過了幾個月，Charlotte才得空去看她的表弟，她把項鏈帶給他，跟他解釋這串項鍊是真的。Arthur臉色變得蒼白，冷冷地說：「我不相信！」還顯得有點憤怒地加了一句：「你知道這是令人痛心的影射。」Charlotte說：「我是一個局外人，假如你不相信這串項鍊是真的，我也沒辦法。」Arthur重覆一遍：「這是低等的贗品。」Charlotte問：「那麼我可以把它帶回去嗎？」Arthur說：「我要徵詢別人的意見，我要去找一家高級的珠寶店裡的人看一看。」Charlotte問：「如果他們說項鍊是真的呢？」Arthur的回應是：「那是不可能的！」 過了一段期間後，Charlotte在他主人的一個宴會結束時，遇到紀太太，紀太太迫不及待的問Charlotte，有沒有看到他脖子上的珍珠項鍊，Charlotte說：「這跟Arthur那一串項鍊很像呀！」紀太太說：「那就是Arthur那一串，她費了好些力氣在一間高級的珠寶店找到的，Arthur把項鍊賣掉了。」Charlotte說：「把項鍊賣掉了？Arthur還寫信駡了我一頓，說我想法對她繼母很不敬，他已經把那串假的項鍊打得粉碎了。」 紀太太回去了，Charlotte倒記起，紀太太曾經問過她，所以她知道Arthur的地址，到底紀太太有沒有去找過Arthur呢？ 上個禮拜，我為大家介紹了法國文學家莫泊桑的兩篇小說《項鍊》和《假珠寶》。 在《項鍊》的故事裡，莫泊桑描寫一位漂亮動人的女孩子，她出身平凡，嫁給了一個小公務員，過著平淡的生活。為了參加教育部長的晚宴舞會，她花了一大筆錢買了一件晚禮服，還向她很富有的高中同學借了一條鑽石項鍊，不幸在舞會裡或者在舞會回家的路上，她把項鍊丟掉了，她借錢買到一條相似的項鍊還給她的同學。為了還債，她們倆夫婦過了十年辛苦貧困的生活，當她再遇到她的高中同學時，她才知道，原來丟掉的項鍊是一件贗品。 在《假珠寶》的故事裡，男女主角朗丁先生和朗丁夫人，朗丁先生是個小公務員，收入微薄，但是朗丁夫人很會管家，照顧朗丁先生無微不至，生活也過得很舒適，朗丁夫人喜歡看戲，又喜歡收集耀目的假珠寶。朗丁夫人不幸病逝了，當朗丁先生生活過得越來越貧困時，他把朗丁夫人留下來的珠寶拿到外面出賣，卻發現它們不是假的而是真的貴重的珠寶。 在《項鍊》的故事裡，女主人翁以為是真的鑽石項鍊，卻原來是假的；在《假珠寶》的故事裡，朗丁先生以為是假的珠寶，卻原來是真的；在亨利詹姆士《贗品》的故事裡，Arthur和Charlotte以為是假的珍珠項鍊，卻原來是真的。詹姆士和莫泊桑是同一個時期的小說家，詹姆士刻意把莫泊桑《項鍊》的故事倒過來寫。不過，在《贗品》故事裡的幾個人物對那串珍珠項鍊是真是假的反應是比較複雜的，起初Arthur和Charlotte都認為那串項鍊是假的，因為Arthur的父親和繼母一直過著清貧單純的生活，可是當他們發現那串項鍊是真時，他們馬上的反應是“那是不可能”，因為他們不願意引起這串真的項鍊是一份貴重的禮物的聯想。當Charlotte知道這串項鍊是真的時，她毫不猶豫的要把它還給Arthur；可是當Arthur被告知這串項鍊是真的時，他一口咬定項鍊是假的，把Charlotte打發掉，後來他告訴Charlotte他把項鍊打碎了，他的確還是認為項鍊是假的呢？還是他出於憤怒，出於躲避真相，而把項鍊打碎了呢？還是他真的像紀太太所講，把項鍊賣掉呢？至於紀太太呢？真的在珠寶店找到那串項鍊嗎？還是他偷偷跑到Arthur的家和Arthur作了一個交易呢？ 最後，Charlotte心安裡得，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把項鍊還給了Arthur，她壓根沒有想過要把項鍊偷偷留下來處理掉。Arthur應該是發了一筆小錢吧，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該分一半給Charlotte。至於紀太太呢？她用了一點心思，最終還是得到他喜歡的項鍊。 其實，在莫泊桑《假珠寶》故事裡，朗丁先生的心態和Arthur的心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起初他不願意面對那些珠寶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個問題，可是當他知道了、接受了真相之後，他放得很開，好好享受他的財富，只是他後來再結婚，過得並不快活。 在《紅樓夢》第五回裡，賈寶玉神遊太虚幻境看到一幅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意思是；把假的看成真的，其實真的何嘗不也是假的；把沒有變成有，其實有也何嘗不是沒有。真和假、有和無，不見得是一定可以一分為二的觀念。 在這三篇小說裡，作者接受了一個前題，那就珠寶的真假、財富的有無是絕對的、可以驗證的、可以一分為二的。也許在一個珠寶商的實驗室裡，真和假的鑽石、真和假的珍珠是可以毫無疑問地斷定的，也許在銀行的帳目裡，有錢和沒錢是可以毫無疑問地清算的。但是，一個大老板送給女朋友晶亮無瑕、價值連城的鑽石、耳環和一個小科員勉强買得起不到一克拉的鑽石訂婚戒指，何嘗不都是真的鑽石？超過十億的存款，是不是真的比一個小科員每個月努力賺來的幾萬塊的薪水要多得多？更何況，大人物講的話都是真理嗎？辯護律師的證詞都是真相嗎？阿謏奉承代表的都是真的尊敬嗎？甜言蜜語表達的都是真愛嗎？霧裡的花，看不清楚，卻是真的；水中的影，清晰明亮，卻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是無法斷定的。 不過，在這三篇小說裡，作者也給我們很多的啟示。即使珠寶是真是假，已經有一個定論，一定要把真相找出來，是不是必要？知道真相是不是一定是快樂？不知道真相會不會是福氣？知道真相卻當作不知道，需要的是智慧，硬要從一個固定的觀點去解釋真相，那可能就是愚蠢了。 最後，我倒很喜歡這三篇小說裡主人翁的命運，《項鍊》裡的主人翁，無怨無尤的把債還清了；《假珠寶》裡的朗丁夫人，上戲院、收集珠寶，還好好的照顧朗丁先生；，《贗品》裡的Charlotte，把項鍊交還給她的表弟，心安理得，也不管Arthur怎樣去處理那條項鍊。其實，在一個假假真真的世界裡，能夠盡自己的心、盡自己的力，何嘗不就是最容易依隨，也最能夠讓自己快樂的原則呢？ 祝您有個平安的一天，可不要動腦筋去買假的LV包包。我們下周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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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