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午夜，未央。

想起白天在書局裏的巧遇，卻怎麼也想不起你的氣味。

眼角落下的淚，是你指頭殘留的觸覺。

原來，文字和眼神一樣，都騙不了人的。

那年的他，一個叫尹未央的男孩。

大大的眼，深邃的眸，寫了關於未央的種種給我。

【未央】：未半。未盡。【夜未央】：夜未盡、夜未已。

《詩經˙小雅˙庭燎》：「夜如何其? 夜未央。」

然後，20年的光影飛過，接續的竟是今天這樣的意外重逢。

尹未央當然是他的筆名，在那個青澀的年代，彷彿每個人都愛扮演著偽文青。

只是他的出現，卻還是勾起了許多關於未央的回憶。

我和他的年代有些間隔，卻愛聽著他聊起同樣和他有些年代間隔的未央歌。

《未央歌》是鹿橋在1945年完成的作品，當時他才26歲。結果這本書拖了14年，到1959年才在香港付梓。台灣更晚，1976年由商務印書館發行。

鹿橋，本名吳訥孫(Nelson Ikon Wu，1919年6月9日－2002年3月19日) 畢業於西南聯大外文系，獲耶魯大學美術系博士學位。

未央歌是由鹿橋的個人回憶出發，書寫對日抗戰、國共內戰年代裡，西南聯大一群單純熱情的學生，熱中於學術辯論、關心社會時局，展現著旺盛的理想與企圖。

未央歌裏，小童、燕梅、寶笙也成了知名的小說人物。物換星移下，未央歌的校園場景已難再見，但小說裡的青春和夢想總能讓人澎湃嚮往。

鹿橋對於「未央」的解釋，是指「過去的來源不知道，未來的結尾也不清楚」。

西南聯大的種種，之於年少的我太遙遠。我唯一記得是尹未央的書信文字，那時的尹未央是剛自台中一中畢業的大一新鮮人。讀尹未央的文字是我生活裏的一個亮點，劃破了無趣又懵懂未知的求學年代。

他說台灣曾想把《未央歌》搬上電視，但鹿橋卻有所堅持，他表示《未央歌》是描寫30年代，年輕人的純真友情及無瑕的青春；文字的魅力唯美浪漫，令人心嚮往之，他擔心鏡頭拍不出那種氛圍，因此，拒絕電視台的好意。

對於這樣的遺憾，我說我懂。因為我曾聽另外一個男生談過，他是創作出另一個未央歌的歌手，黃舒駿。

 

黃舒駿16歲考上台中一中後，曾花了3天時間把600多頁，密密麻麻的「未央歌」讀完。

從此，這本書成了他的精神食糧，書裡的主要人物包括童孝賢、藺燕梅、伍寶笙也在他腦裡揮之不去。

那個年代，西洋女歌手凱特布希把小說「咆哮山莊」寫成同名歌曲「Wuthering Height」造成很大的迴響，這樣的想法也啟發了黃舒駿。

黃舒駿說，其實當年的他不僅想把「未央歌」寫成歌曲，還甚至想拍成電影，他曾經跟同學討論過編劇、導戲等細節，甚至他都想好要包辦電影配樂和主題曲。

而尹未央，就是黃舒駿當時的夥伴之一。

「未央歌」是黃舒駿1988年首張專輯的第一首歌，當時並未主打，但已經造成話題。

讓黃舒駿意外的是，連鹿橋本人都注意到他和這首歌。1995年的某天，黃舒駿接到電話，是鹿橋透過別人傳話給黃舒駿，請黃舒駿「不要害怕跟他聯絡」，2 周後，黃舒駿抱著吉他飛到鹿橋美國的家中。鹿橋親切招呼他，跟他聊著「未央歌」的往事，那是黃舒駿人生中最奇妙的一天。3 年後，鹿橋飛來台北出席新書發表會，黃舒駿現場唱了「未央歌」，鹿橋開心的聽著，還忍不住笑說：「其實，我對這首歌的第一句不太滿意，因為這句歌詞讓大家以為『未央歌』講的是愛情故事，其實我寫的是大時代同學之間的情誼。」

鹿橋於2002年病逝於美國，雖然他離開了，但不論是「未央歌」的書或是歌曲，都是很多人生命中最重要的記憶，即使往事已遠，仍舊留有無限的美好。

而我，何其有幸，比別人還多了一樣美好。

那就是我與尹未央交會過的短暫時光。

未央歌

作詞：黃舒駿　作曲：黃舒駿 演唱：黃舒駿

當大余吻上寶笙的唇邊　我總算了了一樁心願
只是不知道小童的那個秘密　是否就是藺燕梅
在未央歌的催眠聲中　多少人為它魂縈夢牽
在寂寞苦悶的十七歲　經營一點小小的甜美

我的朋友我的同學　在不同時候流下同樣的眼淚
心中想著朋友和書中人物間　究竟是誰比較像誰
那朵校園中的玫瑰　是否可能種在我眼前
在平凡無奇的人世間　給我一點溫柔和喜悅

你知道你在尋找你的藺燕梅　你知道你在尋找你的童孝賢
你知道你在　你知道你在　你知道你在尋找一種永遠

經過這幾年的歲月　我幾乎忘了曾有這樣的甜美
突然聽說小童在台灣的消息　我想起從前的一切
為何現在同樣的詩篇　已無法觸動我的心弦
也許那位永恆的女子　永遠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我的弟弟我的妹妹　你們又再度流下同樣的眼淚
喔！多麼美好的感覺　告訴我你心愛的人是誰
多麼盼望你們有一天　真的見到你的藺燕梅　伍寶笙和童孝賢
為我唱完這未央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