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識不斷創生與淘汰的年代，許多知識在習得的同時，也正開始邁向失效的歷程，這種時候我們忍不住要問：除了知識授業之外，學校教育還能給我們什麼，幫助我們度過生命層出不窮的磨難？藉由閱讀《窗邊的小荳荳》與《沒有圍牆的學校―體制外的學習天空》所描述體制外學校的故事，讓我們重新審視「信賴與傾聽」，這種最根本，但不容易實踐的品格，所具有的深遠影響力。

為了鼓勵我們閱讀，日文老師前一陣子向我們推薦了《窗邊的小荳荳》這本可愛的小書，記得這本書和《清秀佳人》都是小時候頗為暢銷的名著，《清秀佳人》讀過許多次，但《窗邊的小荳荳》卻始終沒讀，事隔多年終於讀了，雖然略有相見恨晚的遺憾，但卻也覺得或許有些問題，是兒時那個乖順的自己不會懷疑、思考，透過回溯生命中的種種，才發現在知識的追求之外，許多時候更渴望老師將我們當成完整的個體，傾聽學生各種奇異的夢，而非時時鞭策我們擠過重重的窄門。

《窗邊的小荳荳》中的小荳荳，是個對周圍的事物充滿好奇心的女孩，也因為過於自由奔放，而無法見容於一般的教育體制，才入學沒多久就被小學退學了。幸運的是，她遇到巴氏學園自由的學習環境，重視讓學生適性發展，尊重同儕的差異與缺陷，而非為學生樹立一套標準的價值，助長歧視與分別心。雖然因受戰火波及，巴氏學園存在的時間不長，但童年的經驗影響深遠，長大之後小荳荳(也就是作者黑柳徹子本人)不僅活躍於影劇圈，更將她在巴氏學園的經歷寫成書，影響社會大眾重新思考教育問題，此外，以《窗邊的小荳荳》為橋樑，作者更榮獲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授予「親善大使」的身份，多年來為世界各地受疾病與飢餓所苦的兒童服務。

多年前巴氏學園的校長小林宗作先生，告訴這個被退學的小女孩：「妳真是個好孩子」，第一次見面便以極大的耐心與包容心，傾聽她內心各種跳躍但認真的想法；當小荳荳為了尋找掉到毛坑裡的錢包，把化糞池的糞便一杓一杓地舀出來，校長先生看到了，並不斥責她，問明事由後，只清描淡寫地要求她做完後要全部放回原位，這樣超越尋常的信任，最終也開出美善的花朵，除了包有自由奔放的天性，活躍於各領域外，更重要的是讓荳荳獲得了相信自己，同時也善待他人的能力。

無獨有偶，類似的故事也在台灣發生，由青年作家李崇建、甘耀明合著的《沒有圍牆的學校―體制外的學習天空》，記錄了他們在全人中學教學的經驗與衝擊，從教學者的角度，提供體制外學習制度可能獲得獨特的學習經驗與困難。

 雖然成為體制外的教學工作者，同時成長過程中，亦感到老師們總是要求學生遵循一套標準價值，不見得能真的了解小孩的想法。但直到自己當了老師，才發現儘管「教育不是只有一條路，但是教育卻常常使人走上同一條路」，不知不學自己也犯了想賦予孩子一套價值，而忽略他們內心難題的老師。所謂「尊重」、「不預設立場的溝通」，比想像中更為困難；為了給予學生獨立思考與自治的空間，也不免會遇到行政效率低落、難以拿捏自由與失控界線的難題。

即使如此，在遭遇各項難題過程中，無論學生或老師都得到重新學習的機會，在全人中學的諮商傳統中，教師重新審視曾經也被錯待的自己，面對生命的創痛，尋獲將自己從負面經驗釋放的契機與能力，再將這樣的生命體驗與學生分享，由敘說生命故事所建立的信賴關係，老師成為與學生分享如何面對困境、欣賞自己的朋友，而非擋在學生前面的一面高牆。

而這本書最讓我感到動容的是，在學校登山的傳統中，除了讓學生以實際的活動體會合作與責任，更透過要求他們在野地自處，從自然與自我的對望中，接觸到孤獨的美感，這樣的美感經驗，就如同《窗邊的小荳荳》的校長先生在荳荳心中種下愛的果實，或許不會立刻發揮效用，但在生命遭逢挫折時，卻可能成為創生智慧與勇氣的活泉，是學校能給予學生最美、也最不會過時的禮物。

原發表於http://npo-emba.blogspot.com/2009/06/blog-post_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