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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06 15:42:48瀏覽128|回應0|推薦2 | |
父親還是停留在我看他最後一眼的樣貌,夢境裡如真似幻,雖然已經過去十三年了, 我還是會偶而與他相見在夢裡,暗夜裡半夢半醒之間,常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實境,無論如何,我都不願睜開雙眼,只在心底默默地問著:「老爸,有什麼話要說嗎?」
晚年的父親變得寡言,彷彿一位修行中的老僧已經入定,耳不聞口不語視不見,我問過父親為什麼不想出聲,他說:「要花很大的力氣!」我不懂,至少當年的我無法理解,所以也沒將他的感受放在心上;直到,我自己也開始懶得出聲之後,才瞭解父親口中所敘述的那種感嘆,而無力感竟直逼窒息的程度。原來,人老了要發出聲音是一種力氣耗費的感覺,再也不像呼吸那麼輕鬆,人的半生是非糾葛太多,必須用掉很多力氣去說明白,心倦身疲了,剩下半生的力氣大概也僅足夠撐起外表的一付皮囊而已。 有一年,除夕夜在婆家吃完年夜飯趕回娘家守歲,父親高興的邀大家打幾圈麻將。 記得小時候經常有叔伯長輩來家中打牌,我總會溜到父親身旁看看那些壓在排尺下的鈔票是多是少,印象中父親是麻將圈的常勝軍很少輸牌的,每次聽到他口中說出:「糊了…」,我都會偷偷地竊喜得意,畢竟打牌除了靠手氣也要靠腦力。年節團圓,父親都會期待兒孫齊聚一堂磕頭祝福兩老,領到壓歲錢後,麻將開始上桌,一夜的歡笑就在空氣中洋溢開來,這時候才能再次奢侈地聽到父親年輕的聲音…「糊了」…。 就在父親過世前一年,他當莊家陪著幾個孫子玩擲骰子,席間不時傳來祖孫的歡樂,隱約中可以聽到父親的笑聲,我抬起頭來看到父親正在用盡所有的力氣,瞇著眼睛吃力地笑著,這是我對父親還有的聲音印象。 父親過世的那一天,早上打電話問我會不會載他和母親去買新床墊,當時我正在公司忙著,只回他簡短的一句:「哥已經在路上了,會去載您和老媽…」,掛完電話後有點懊惱,感覺父親還有未說完的話。下午五時許,接到母親電話說父親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放下手邊的事和哥急忙趕去醫院,這二十分鐘的路程變得非常漫長,一路催著哥搶線搶紅燈,一路開罵眼前擋路的汽車機車,恨不得有雙翅膀直飛到急診室;我狂奔跑在死寂的長廊上,步伐是急促地沈重,盡頭看到哭紅眼的母親,聽到電擊聲的節奏,父親還在急救室裡,我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用剩下的力氣流眼淚。父親再也沒醒過來,醫師說到醫院前心跳就已經沒了,我的直覺認為父親於午睡後,已決定在夢裡告別家人;母親說父親睡很的很沈,只聽到一次很大的鼾聲,再去喚他時已經沒有動靜了,沒有任何痛苦,走得極快,父親走到人生最後一步,長長吐出一口鼾聲,最後剩下的力氣連說個隻字片語都沒了。 臨終前,父親想說的話,我沒有等待他可以說完的時間,這種遺憾,不斷地折磨著我。現在,我已經放下工作,隨時等待父親從話筒的另一頭用力發聲,但是,鈴聲已不再響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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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