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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07 16:05:39瀏覽449|回應0|推薦3 | |
吃過午餐,送走了來抬槓的街坊鄰居,六十多歲的他坐在家門口的廣場,看小小孫子們奔跑嬉戲。站起來可能是想伸個懶腰,忽然間腦血管破裂,直挺挺的向前便倒,再也不起來。 事發隔天我請了休假,開車載父母去南投,處理私事,還有更重要的,去他的靈前上一炷香。 父親在南投的一片果園,四點多公頃,須要有人管理,需要工人除草、收成。三十年來,他,孩子們稱他海貞叔,始終是父親最信賴的工頭。但『工頭』這個名稱,只能說明父親與他的雇傭關係,卻無法形容家人對他的信任倚賴,還有深厚的感情。我一點都不誇張的說,與大多數所謂的遠親近鄰相較,我對他有更深的感情。父親說,說不定我和他比和我親叔叔還親。即便血緣上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在心理上,對我而言,的確是的。 國小國中的寒暑假,父親總會帶孩子們回南投渡假。回到南投,永遠是這位叔叔,幫我們清理屋前屋後的雜草。破舊的鴨舌帽遮陽擋雨,買農藥送的、或者是某某廟堂發送的的白色T恤,粗布長褲,還有雨鞋~~一年四季,不分晴雨,因為雨鞋就是生活清苦的他們最好的登山鞋。 那年冬天好冷,天空還飄著雨,我穿著夾克,瑟瑟地躲在屋內向外張望,海貞叔揹著除草機除草,當然身上穿的也仍是他的一貫服裝,T恤已經完全濕透。我問母親,怎麼不拿雨衣給海貞叔穿?很冷耶!母親說,傻孩子,他身體壯得很,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天氣與工作環境,況且他揹著除草機除草,身上的汗水可能多過雨水,給他雨衣,他還嫌棄太熱,也礙手礙腳呢! 工作了一個段落,他和父親兩人抽菸聊天。母親對海貞叔說,剛剛我兒子問怎麼不拿雨衣給你穿?海貞叔說,哪裡穿得下?又濕又黏又熱。十多年過去,我彷彿又看見他叼著菸,一手打火,一手遮風,邊說邊笑的神情。 深山裡,交通總是比較不方便,偶爾母親會託海貞叔買米買菜,而孩子們最在意的當然是山澗中抓蝦必備的網子與飼料。除非天候路況極端惡劣,通常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會出現。父親有時會說,不是告訴你不急嗎?何必趕著上來?他總笑說,又沒多遠,反正剛好沒事。 有一次,他說,你們每次抓蝦,都抓那種小小隻的。我帶你們去另一條溪谷,保證又多又肥美!孩子們一聽樂壞了!海貞叔帶我們到了一個明明沒有路的路,舉目所及都是比人還高的芒草。但是他的大鐮刀一劈開,乖乖不得了!山雨過後暴漲的山洪四處溢流,數日後日漸乾涸,困在泥沼石縫中的蝦子無路可逃!但這地點卻是當地人也不知道,只有我家小孩獨享!丟掉網子,翻開石頭,直接用手抓!真的是抓蝦!我的確樂壞了,大喊:哇!用手就可以抓得到耶!他在一旁笑呵呵。 翻開石頭,是一種危險的舉動,因為石頭下可能有蛇。但是海貞叔是抓蛇高手。一次他來幫我家除草,下山時拿了一個空空的大布袋,原來裡面裝了一條蛇。我問他怎麼抓來的,他說就拿個大布袋,手一伸,把蛇抓了往布袋裡面扔就對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的確確沒有攜帶任何捕蛇的器具。他把蛇頭綁在立起的竹竿上,我才發現竹竿比我還高,而這蛇比竹竿還長。我怯生生地徒手握住蛇的身體,冰涼的感覺,不斷扭動的身體。然後海貞叔在蛇的頸部用刀劃一圈,滴出蛇血。牠還在扭動。然後像是脫襪子一樣,把蛇皮從牠的頸部剝了下來。牠還在扭動。一種殘忍血腥卻又興奮刺激的感覺,同時訝異於蛇類的強大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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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