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桌一角

住在山坳違建時，滄桑的秀滿阿姨幾乎天天到家中與母親訴說心事，

常常一大早在母親忙著為我們準備早餐與飯盒時就來了。

坐在簡陋廚房外不平整的石階上，望著從口中吐出的青煙與樹縫中閃著亮金色的溪水，

含著滿口想說予母親聽的小話，等著我們離開。

秀滿阿姨在第二次婚姻裡仍毫不遮掩地想著第一任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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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燠熱難當，在餐桌前幫母親撿菜，秀滿阿姨有時會脫得只剩背心，

一件千瘡百孔蠟黃過長的男用背心。

一直追問母親，她才肯說那兩件無論冬夏阿姨都穿在身上背心，

是她已過世的前夫替換的內衣。

十多年了，一直細心清洗小心地穿著，就像前夫一直擁抱著她。

母親又說，現在滿臉痘疤面惡心善的丈夫羅伯伯是老班長，，

與她領養了一個瘦弱長雀斑的小女孩。

沒有血親的三個人組成了一個白天有爆香的氣味，夜晚有暈黃燈光溫馨的家，

雖然知道妻子與兩件破衣裳的愛情故事，卻一點沒有介蒂，

這位專心享受好不容易擁有的家的丈夫，

愛妻子愛女兒，滿足得什麼也不想多看一眼浪費了時光。

母親說是因為上帝的愛在他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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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因著湧流的幸福與滿溢的愛，他們寵壞了那個動不動生氣的養女，

不管老父親與母親如何把僅有的退休俸用來買這買那取悅她，總難看見她的笑容。

嬌聲嬌氣的彆扭著怪里怪氣的委曲，

附近的孩子都不想理常用眼角偷看我們的她，我和弟弟還老想揍她。

像她偷偷看我們一樣，我們也常偷偷的看著她，

雖然衣服、鉛筆盒、書包，和綁著花繩的辮子，都比我們新鮮好看，

但我總為她的無知感到可惜，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運，沒有成為可怕的故事中可憐的養女。

不知道從她較高的家的窗戶擁有更美麗視野的幸福。

不知道父母常花心思做各樣我們吃不到的湖南和台灣小點心有多麼幸福。

時光推移，她那勉強的可愛已逐漸消褪，換上艱困跟不上的學程來攪擾，

與那些老是不能明白的幸福，讓不開心的臉孔，總是生氣的語調，

硬生生地陪著日益衰敗的老父親，與不時心不在焉的母親，

一家三口的幸福在心力不足與不在意中闌珊地維持著。

沒有三C，緣份中斷似乎是旅程中不得已的該當，

沒有留下住址的各分東西就成了人生的宿命。

我們搬出了山坳的我的童年與我的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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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懷念的故事與主角，只有夢中相遇，不免後悔與不捨。

直到大些忍不住再去尋舊時，進步早已名正言順推倒了所有的魂牽夢繫，

目瞪口呆又氣憤，怎麼沒有人通知，更像沒有人不捨。

原來從小以為至為硬實高大的巖磐與大樹，也不可靠。

我的情竇初開自此幾十年，只在相似的風花雪月與夢境中，無憑無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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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Ｃ出現前的無能，造成遺憾無數，好多的故事只有難得的照片可以佐證。

今人什麼方便的通訊工具都有，互留了禮貌與日後的預約。

只是滿口的約定與一則又一則訊息，卻也不見有太多真實的續篇。

日子真快，

不管你的，我的，還是那些遙遠夢中人的，

日子都是一樣的快。